嘭……

    幽冥钟将落未落,山货店的两扇门板被大力拉开,重重撞到内侧墙壁,震得檐灰墙皮簌簌而落。

    一彪人马从里面杀出。

    为首的阿贵手执一根镔铁棍,势如猛虎下山。

    拖后三步的是阿莎,帷帽摘除,手提长剑。虽然目光冷厉,却是一张甜甜的娃娃脸,总之让人害怕不起来。

    撕碎的布条尚在空中飞舞,一个身穿锁子轻甲的人从车后斜冲上天。

    奔跑了几步,阿贵一声怒吼劈向空中,镔铁棍划出了一道黑光。

    风声猎猎,杀意澎湃,如怒涛席卷。

    那人的上冲之势竭尽,正往下坠落,半空中拔出了腰刀,瞬间光华夺目。

    人群轰然炸开,狼奔豕突,各家店铺以神一般的速度关门。

    “哎呦……”

    “妈呀,快跑……”

    “狗日的瞎子好眼神,真有血光之灾……”

    ……

    小孩子哇哇哭叫,被大人抱起了飞跑。被飞溅的碎物刺伤者一瘸一拐,有的以手按胸,有人晕头转向撞到了围墙。

    领头的小校被一箭穿透脖颈,身躯一僵,只来得及嘶吼了一句“见血封喉”便栽倒。随即铜钟砸下,坐骑惊得猛窜。他的脚未离镫,被拖地而行。

    四名骑士飞快抽出军刀,猛勒缰绳。胯下的惊马却正往前窜,被勒得前蹄腾空,人立而起,咴聿聿长嘶。

    待马蹄落地,才转过半匹马身,轰隆……

    两匹拉辕的马使出洪荒之力狂奔,与横在道中的四匹同僚撞到了一起。顿时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马车的厢底被铜钟砸穿绊住,腾空飞起,翻转倒扣。

    碎木条、小物件、桌案、毛毯、茶具、帷幕等等如暴雨倾泻,车厢如乌云笼罩,将手舞足蹈的车夫和摔得七荤打尽。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阿莎当机立断,一声呼哨发出了撤退信号,彻底放弃防守,疯狂抢攻。

    石坚连退五六步,轻蔑冷笑。

    急攻之中,少女动如脱兔,突然转身奔向了街边的小胡同。

    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石坚早料到如此,纵身飞扑,半空中一刀斩落。

    光影炫目,凛冽无双。

    纵然是观音菩萨的莲花台,恐怕也要被一劈两半。

    阿莎的反应,谁也没有想到。

    奔跑之中猛地扭身,一剑斜刺苍穹。

    目光决绝,两条腿呈坚定的前弓后箭姿势,身躯依旧在滑退,靴底与青石板地面剧烈摩擦冒出了青烟。

    她要以命换命,掩护伙伴撤离。

    两拨激斗的人见此一幕,不由自主停下了,惊叫不已。

    众亲卫心里拔凉拔凉的。

    打赢打输都不要紧,可如果将军出了事,他们的脑袋瓜统统搬家!

    石坚的脸上犹挂着轻蔑冷笑,在电光石火之间无法变招,好像用面门去撞那支剑的紧急情况下,把劈向少女肩膀的刀锋斜偏,刀头罡气猛烈喷射出一尺多,切向了纤纤皓腕。

    当……

    一声巨响。

    谁也看不清怎么回事,犹如苍鹰扑落的彪悍身躯凌空来了个垂直拐弯,斜飞出去一刀劈中了归化寺的围墙。

    轨迹诡异,出离了想象,如被隐形之物撞开。

    阿莎一剑未中,头也不回地窜入小胡同。她知道,如果自己不走,族人就会死战。

    番人们纷纷撤离,众兵丁只象征性地挡了几下,便一窝蜂围住石坚。作为卫士,未得长官的命令私自追敌,是大忌。

    隔壁街道哄乱起来,远处隐隐有警哨与铜锣呼应,马蹄声嘚嘚……

    南边街口涌入一群人,皂衣革带悬腰刀。

    北头街口,那匹哀伤的马儿依旧拖着主人转圈,无休无止……

    三名校尉率领众亲卫单膝跪地,低头惶恐道:“属下防护不周,请将军治罪。”

    石坚面孔铁青,不说话,缓缓拔出了陷入砖墙的宝刀。

    一枚铜钱赫然贯穿了刀身,好像天生就该长在那里似的,完好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