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脚处的靴子早已经破碎不见,沈楚彬裸露出来的脚上血肉模糊,在冬日的照耀下触目惊心。

    沈楚彬的眼镜也早已经不知道掉落在何处碎掉了,他的视线变得模糊,竟看不到站在自己眼前的花辞树的动作。他自顾自地抬起手来,当疼痛感传来时,他才感觉到自己的手在触碰到一柄剑后鲜血直流。

    疼痛感从身上不断传来,沈楚彬却死死地咬着嘴唇,没有叫出声来。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花辞树手上的湘灵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让他连动弹一下都做不到。

    “成王败寇,认输吧。”花辞树冷冷地说道。他的注意力十分集中,提防着沈楚彬乃至于是周边其他人可能对自己做出的动作。

    沈楚彬脸上露出惨然的笑容,说道:“没想到,还是输了么?”

    正在花辞树以为他准备投降之时,沈楚彬却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高声大喊道:“动手!”

    花辞树的反应非常之快,在沈楚彬脸上的表情变动之时他就已经感觉到不妙,随后快速将手中的湘灵剑划过后者的脖颈,却终归还是让沈楚彬在身死道消之前把话给喊了出来。

    沈楚彬死前脸上的那副笑容在花辞树的眼前不断浮现,两个月来培养的嗅觉让他感觉到十分压抑。他心神一定,急速从原地跳开,下一刻,他原先所站的位置就已经有数柄飞刀插在那儿了!

    花辞树心中一凛,警惕地提防着那数柄飞刀可能发生的爆炸。待察觉到那飞刀上没有任何灵气波动之后,他才不由地松了口气。

    原来不是天命堂么?

    他怎么也忘不了当日沈楚彬伙同百名天命堂强者围攻清心谷的情景,正是天命堂的堂主叶昊然将自己的师姊一拳轰杀,那副画面依旧历历在目。

    花辞树对天命堂的仇恨刻骨铭心,虽然他们不过是替人行事,但那般毫无江湖道义、毫无人性的举措,绝对不是可以轻易原谅的。正因为如此,花辞树在心里告诉自己,总有一天他要杀到天命堂的门前,将那叶昊然狗贼的性命带走。

    但是,就单单凭借此时此刻的他,如果再面对一次天命堂,恐怕没有丝毫的胜算。在这场擂台比武之前,花辞树曾以为沈楚彬的倚仗就是天命堂,毕竟他们曾经有过合作,只要有足够的酬金,天命堂想必不会拒绝对沈楚彬进行一番帮助。

    正因如此,他的心里才十分警惕,直到此刻才将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也是,据说天命堂的本部在交州境内,怎么会在短短三天的时间就集结天命堂的强者围攻自己呢?

    少顷之后,数十道身影从人群中一跃而起,越过了士兵防卫线落在了花辞树周边,偌大的擂台竟突然间变得人满为患。

    花辞树瞳孔一缩,从来人的衣着上他已经能够判断出来,他们竟然是凤天门与玄霜派之人,而陆阳宸与周问柳二人亦是来到了现场,正一脸怨恨与嘲笑地看着自己。

    凤天门虽然不像玄霜派那样穿着统一的服饰,但是单单从面相上来看,一个个都透露着与陆阳宸如出一辙的狂妄与自傲,让人直感觉到十分不舒服。

    两个门派的人出现扰乱比武会场,那台下的袁冠宇袁城主却仿若未闻,反而下令让所有的士兵维护场外的秩序,却没有对这些已经闯入的人实施任何的惩治手段。

    花辞树看着台下的袁冠宇,冷笑一声,讥讽道:“好一个冷面无私的走狗。”

    袁冠宇闻言大怒,狠狠瞪了他一眼,却没有维护尊严而对花辞树施以雷霆手段。袁冠宇也不过是在金钱的诱惑下才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没有派遣手下的士兵们维护城中的安定秩序已经够那些文官参自己一个“无作为”的奏折了,若是还在这个基础上联合那些闯入之人攻击身为受害者的花辞树,届时哪怕他实力再怎么强悍,城主之位恐怕也与他相去甚远了。

    坐在城主之位上所能够得到的源源不断的资源,可不是区区金币就可以抵得上的。

    凤天门的领头之人乃是一个老妪,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看起来却多少有些风韵犹存的味道。她看了花辞树一眼,随后有些不屑地看向了侧边不远处的玄霜派众人,朝着那领头的两鬓花白的老者嘲讽道:“季老头,听说你的儿子死了?”

    那老者正是玄霜派的长老季元。他冷哼一声,说道:“少在这里幸灾乐祸,有时间不如看看你们那‘凤天门之子’有多狼狈吧。”

    花辞树听到这老者开口的瞬间就心下一凛这个声音熟悉无比,他虚拟包裹中的玄霜灵戒上的禁制,恐怕就是面前这个老者的手艺。而听那凤天门的老妪的话,这个老者估计就是季皋的父亲了。之前木成舟向他讲述事情真相之时,也只提到他到达凤原谷的时候那季皋已经死亡了,那么在结合他得到了应属于季皋的玄霜灵戒……

    难道真的是我杀了季皋不成?可为什么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花辞树感觉到脑海里有一些错乱,直至今日,他对于当晚后来发生的事情依旧一无所知。不说他那时候伤痕累累,哪怕他身上一丝伤势都没有,也应该不是那季皋的对手才对啊!

    被季元冷嘲热讽点了名的陆阳宸却没有因此感到羞愧,就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他站在自己的师父孔馥身后,眼睛死死地盯着花辞树,眼神中写满了不服气。

    那老妪孔馥似乎对季元的回答很不满意,语气中的讥讽更甚了几分,说道:“死得好呀,季皋那浑小子,真是把你们玄霜派的脸面都丢光了。”

    “住口!”季元沧桑的脸上青筋跳动,震怒地说道,“莫不是当我玄霜派好欺负了?”

    此话一出,季元长老身后的一众玄霜派弟子一个个怒视着那凤天门的长老孔馥,纷纷就要抽出手中的兵器。

    说起来这玄霜派与凤天门也是老冤家了。西北之地虽然地域广大,却不是物博之地,因此对于那些珍贵的药材、武学秘籍乃至于可以驯养的野兽,各个门派可都争抢得十分之凶。

    玄霜派与凤天门既然是西北之地的两大翘楚门派,两个门派之间的摩擦历史可有着十分长远的历史了。据说那玄霜派中更是有着一条门训败给谁都可以,但绝不可以败在凤天门弟子的手下。

    正在场上态势十分紧张、花辞树感觉到有些莫名其妙之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士兵丛中钻了出来,大声说道:“两位长老可不是要忘了今日来到此地的原因,届时坏了江湖道义,于你们各自的门派可不是一件好事。”

    众人循声看去,原来是从复活庙中迅速赶来的沈楚彬。他不知又从哪儿拿了一副眼镜戴上,除却气息比起之前虚弱了几分之外,整个人好像丝毫没有受到刚才擂台比武失败的影响。

    特意选定这里作为比武的场所,原来还考虑到这儿与复活庙的距离么?这样就算万一他最后输给了自己,也能够以足够快的速度前来进行指挥。

    花辞树在心里暗自称赞沈楚彬的心思缜密,他就像是事先做了一份策划案一样,把所有可能出现的结果以及解决方法都列了出来,如此周全的考虑才最终把事情给确定下来。一件武林世界的事情,却好像被他当作商业任务去进行了,实在让他叹为观止。

    也难怪他能够做到总经理这个位置,靠的完完全全就是他出色的个人能力吧。

    季元与孔馥二人看到沈楚彬到来,各自冷哼一声,不再互呛。那季元将目光转向花辞树,上前一步后,悄然散发出自己身为大师境强者的威压,冷声说道:“就是你,杀了我儿?”

    花辞树感觉他所在的位置空气似乎都变得沉重起来,冬风吹来,冷汗不住地从他额间冒出。他使尽全身的力气,让自己不至于在这样的威压中弯下膝盖。

    除非自己愿意,没有人可以强迫他跪下,没有人!

    花辞树死死地咬着牙,正在他就要承受不住这阵威压之时,人群之中又有数十个人冲了出来,落在了他的身边,为他分担住了这股威压。

    “沈总经理言而无信,未免有失江湖道义吧。”一道穿着红色衣袍的壮硕身影站在花辞树的身前,他的声音让人情不自禁感到肃穆,而他那布满风霜痕迹的脸上,竟然与木成舟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