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快看快看!虞山那边!”、“快看天上!有人!”、“那不是人!那是仙界的仙!虞山有妖修晋升仙迎境界了!”、“虞山?这、这让我等卫修如何自处?”……

    虞山地界周围,瞬间就从四面八方飞来数十位修为各异的修士,他们有的是凝魂境,有的是元丹境,甚至还有的是迎仙境——可不管他们修为如何,家世如何,是卫六家之人也好,还是寻常散修也罢,总之在靠近虞山的时候,皆是被一轮杀机四溢的环形法阵阻挡在外!

    这是一种警告,若是他们强行闯山,那下场就只有一个,死!

    其实这也不怪他们如此失态,毕竟距离上一次仙迎修士出世,已经过去了快一千年!活得尚久的还好说,那些只有一两百岁的修士可是从来没有亲眼见证过这等异象,若是机缘得当,从中领悟一些造化也是完全不可能——关键是这次的仙迎盛况,乃是以虞山为中心,正好扩散至整个虞山,这其中的意义,只要有点脑子都清楚代表了什么。

    苦于虞山护山大阵拦截,这些闻声而来的卫修虽然无法在寸进一步,但他们依旧可以找到典籍中记载的,类似仙迎修士出世的景象。

    苍穹被淡金色的光晕渲染,层层叠叠的云峦之上,隐隐约约的,仿佛端坐着数位看不清面容的巨人,而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足以碾压一切,令所有人望而却步的气息,只有仙界的仙神才有这样的威严!

    来至此处的卫修纷纷跪在虞山边界,有的是因为对仙界无比的憧憬尊崇,有的则是在这样的天威之下,无法保持修为平稳,不得不垂下高傲的头颅——而这,就是他们这些觐见者所应该表现出的姿态。

    而就在这时,跪拜者的耳畔忽然响起了意味不明的呢喃。

    这呢喃之音空耳悠远,就像从山的那头翻山越岭而至,犹如海的那边漂洋过海而来,以一种好似直击灵魂的福音,带着这些觐见者领略前世,回顾因果——换句话说,就有一种类似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好处,至于到底能够参悟多少,那便要因人而异了。

    “仙迎……你真的做到了么?秦风……”虞山之内,洞府之外,百里朽早已从木凳上站了起来,只是他的神色略有些复杂,并不像山外的修士那般狂热——毕竟几年之前,秦风还是元丹后期的修士,可醉一场后醒来便是元丹圆满,虞母洞内解个毒就是元丹巅峰,而如今又要进阶仙迎,这该让他如何去完成“追名逐利”的击杀任务呢,“或许你才是卫虞年轻一辈的天之骄子,卫君恐怕都没法和你比……!”

    “卫君?就是那个靠着掠夺兄弟修行天赋,滥杀无辜,好勇斗狠的家伙?不是我狂妄,他拿什么和本尊比?”百里朽话音未落,在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音调,令他的身体猛地绷直。

    百里朽的胸膛剧烈起伏,连喘了好几口大气都没能转过身去:“明明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为什么我非得像个小媳妇儿似的扭捏作态?”

    但这其实真的不怪百里朽,因为在他的感知中,背后传来的威压已经不能和往日的秦风同日而语!那种错综复杂,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竟有一股要将他活生生缠死的意思。而现在的他,无法反抗。

    “怎么?百里家的少主富贵了,变得不认人了是吧?”揶揄的声音继续传来,百里朽甚至还听到了木凳拖动的声音,“你不是想知道百里离的下落么?我数三声,你转过来我就告诉你。预备——三!”

    百里朽仓皇转身,一不小心还扭伤了脖子——他实在没想到秦风晋升仙迎之后竟会这般卑鄙无耻!就跟市井上的泼皮无赖相差无几。

    “秦风!”百里朽愤怒地将头转过来,脖颈甚至还“咔嘣”了两声,因为在他转过去后才发现,秦风根本不在他身后,木凳的位置也根本没动——简而言之就是,他被秦风耍了,而且是当猴耍的那种。

    “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那么‘饱含深情’地念我的名字,传出去对你我的声誉都不好。”彼时出现在百里朽面前的,乃是一个浑身闪耀着淡金色光芒的小金人——百里朽没来由地感觉到呼吸困难,仿佛游走于体内经脉的不是灵气,而是粘稠到极致的血油。

    金光回环流转,百里朽不得不运起全部修为抵住不适,甚至到了现在还看不清秦风的脸,只是从族中的典籍中得知,这一束束的光芒便是元丹修士斗法的倚仗——真元修为。换句话说,秦风现在无时无刻不在燃烧着自己的真元,形成了一种类似于日冕的修为屏障。

    不过不同于元丹修士,其修为屏障多是用作防御或隔绝空间,百里朽毫不怀疑秦风周围的日冕屏障可以让人在刹那间化为凐粉。

    只见小金人将单膝跪在梦乡跟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边将灵力度入梦乡体内,一边感叹着说道,“这么久以来,难为你了。”

    梦乡彼时已经一整年没合眼了,而作为修士,甚至连日常的修炼也完全停滞,本就虚弱不堪的身体又经历了一番来自百里朽的摧残!可以说现在的梦乡,其体内已是千疮百孔,哪怕随时丧命都不无可能,饶是以秦风仙迎境的修为,也只能做到替他稳住心脉,即使将来能够恢复过来,多半也会在修行一途上落下病根。

    这对修士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毕竟修士只有不断精进境界才能长生不老,但若是道基受损,继续修行便无异于修建空中楼阁——不说出事,至少也比一般的修士修炼难上不少。

    “虞主大人……是你吗?”哪怕意识已经濒临昏迷的边缘,梦乡依旧抬起伤痕累累的手,虚弱地抓住秦风的袖口,“虞修梦乡,自知驽钝愚顽,然此心不曾有二,还请、还请虞主大人同意梦乡追随!”

    “嗯。汝之忠心可照日月,待你醒来后,便是我秦风入门弟子。”秦风身上的光芒渐渐散去,显现出平易近人的模样来——那是对梦乡的认同,眼中亦满是怜惜,“不要说话,现在便好好休息吧。”

    秦风宽大的手掌抚上梦乡的额头,一阵阵的暖意自手心涌动而入——梦乡缓缓合上眼,嘴角扬起轻微的弧度,看上去能做个好梦。

    “秦风,你……!”百里朽刚要说话,可秦风就像刻意不给他面子似的,竟连招呼都不打,身影一闪,抱着梦乡直接就原地消失了。

    百里朽知道,这是秦风在怪罪于他,但事关百里离生死安危,即便再来一次,他还会对梦乡做同样的事!关于这一点,他并不感到愧疚。只是秦风方才所言,要收梦乡为入门弟子,却是不得不令他在意起来——这倒不是因为百里朽贪图“秦风大弟子”这个位置,而是秦风既然身为虞山山主,一言一行都可以说代表了虞山。

    而“仙迎境修士首徒”的这个身份,无疑是他拉拢各方势力的有力筹码!只是如今居然被他毫不犹豫地赐给了一个半废的妖修。这在百里朽看来,其实并不是明智之举——远的不说,单单就是卫家新登基的那个卫度,以前曾是秦风记名弟子的他,又会如何看待此事?

    正当百里朽一个人在这里瞎琢磨时,秦风突然又回到了原地,手臂里依然横抱着一个人,竟给了百里朽一种秦风似乎离开过的错觉。

    不过事实就是秦风的确是去而复返,因为此刻他手中横抱的并不是刚刚那个妖修梦乡,而是掌器李家之人——流光剑的铸造者,李想。

    百里朽瞅了瞅秦风,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两步,亦不敢再在这个时候触怒秦风——因为秦风手中抱着的李想,已经气绝身亡多时!

    百里朽不知道李想是怎么死的,毕竟就算流光剑冠世无双,可李家中肯为百里家打造兵刃的门人并不在少数,若真论底蕴,百里家不逊于流光剑的法器还是或多或少拿得出来的——而且李想战力低弱,别看其有元丹中期修为,其实就和一个打铁匠没什么区别,所以百里朽的耳目并没有收集多少关于李想的情报,他也不怎么在乎。

    “李想,你怎么这般傻?为了我,为了铸造一把超越流光剑的兵器,居然耗尽心血而死。你既如此,叫我秦风何以为报?”秦风深深地埋下了头,言语之中竟然有些哽咽,“罢了!终究是求仁得仁……我虞山有幸,今日得葬挚友遗身,天可怜见,悲乎!”

    “秦、秦风,李想毕竟是掌器李家之人,你这般行事,怕是有些不妥……”百里朽看不下去了,特别是从秦风口中听到“挚友遗身”四个字,居然恍惚间生出了一种那就是自己的错觉。

    “有什么不妥?”秦风眼眶通红,狠狠瞪向百里朽,“李家的人慑于东川山玉的威势,居然想将他连同锅炉房一把火烧掉!如此趋炎附势的家族,你告诉我,他们何德何能收容李想的遗身?你说啊!”

    百里朽张了张嘴,终是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