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遥远的地下城的贫民区里那昏暗的灯光,从工地上回来的父亲苍白的脸上满是汗水,饿得头晕眼花蹲在路边只想讨一片过期的面包……

    然后,是那个“好心”的给他们食物的男人,一头夸张的深灰色卷发,那个研究所没有尽头的长走廊里,墙壁上幽暗的冷光灯,那些从小窗子外面递送进来的食物,开始吃得很开心后来变得食之无味……

    还有……还有面前这个会变成怪兽的女人的脸,曾经一直在他身边……

    一切都那么自然的就想起来了,就好像从未忘记过一样。

    金发小哥喉结微微颤抖着,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他们一定是拿自己的命来要挟她,而自己竟然一直以为她认错人了。

    他那不善表达的脸上没有表情,但是复杂的眼神和微微颤抖的双手出卖了他。

    他走回来,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那个刚刚从怪兽变回来的女人。

    女秘书默默的伸手接过来,两行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

    周阳和梁立,聂寒冰,还有阿乐,在场的几个人不可思议的看着这场亲情戏码,面面相觑。

    今天这里充满了意外,画风转变的太快。这条并不长的防空通道依然寂静空荡,却忽然从激烈的战场转变成了催人泪下的认亲现场,真是尴尬的可以。

    “老女人,别哭了,快穿上吧。”金发小哥说道,“……我们,好像回不去了。”

    老女人,这个称呼有很多年没用过了。他没有说道歉的话,他从小到大欺负她多了去了,每次都死不道歉,还喊她老女人,现在一如当时一样。

    既然想起了一切,便再也回不去了。

    但是,他们又能去哪里……

    “九号。”艾丽看着那女人说,“你也会爆炸吗?”

    女人泪痕满面的脸上露出微笑,却有些不甘心,喃喃道:“会的。”

    秘密人类研究所里的实验体,脑部都有追踪和引爆装置,他们的命运,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按键。

    一旦他们失败,被捕或者叛变,他们的命运就会被一个手指轻按引爆,轻而易举,不留任何痕迹。其他类型的实验体可能还会有个尸身,t系列终极实验体,只会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她一直都盼望着被消除了记忆的小风能够想起自己来,却直到现在才发现,恢复记忆和被允许活着是互不相容的。

    “如果你们相信我,可以让我看看,引爆装置也许能取出来。”殷茵说。

    “在取出来的那一刻它就会自爆,连你们一起炸掉。”女秘书绝望的摇摇头,说道,“除非本体消亡,否则以任何形式对它进行的破坏和分离,都会引起自爆……”

    “那你们怎么办?”周阳抱着胳膊,怎么都觉得这俩人有点儿可怜。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引爆之前,躲开它的信号范围。”金发小哥说,“信号到不了的地方,自然没有办法引爆。”

    小哥抬头望天,外面隐隐传来直升机盘旋的声音。“为了以防万一,那些人手上应该就有引爆器。如果我们从洞口逃出去,或者长时间不出来,一定会被发现。”

    “解决掉他们不就好了!”周阳依旧抱着胳膊。

    两个人一起看向他,有些诧异。

    “飞机上的人,有你们这么厉害的吗?”

    “没有。”

    “那多简单。”周阳说,“阿乐你去给它油箱爆了,掉下来的人我去秒了,齐活儿。”

    “你到底在帮谁?!”聂寒冰一听火气就上来了。

    梁立也苦笑了一下,“啧,真好心,我的胳膊还在她肚子里。”

    “陌生人,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女秘书抬起头来问道。

    “为什么啊?”周阳想都懒得想,无所谓的说道,“想帮就帮,想杀就杀,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如果不是运气好歪打正着,咱们现在都已经被她咬成碎片了你知不知道!”聂寒冰怒气冲天,画风突变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要帮敌人?没见过这样的烂好人。

    梁立从后面拉住她,摇了摇头,然后把手里的微型采样器递给金发小哥,“这个总可以配合吧?”

    小哥默默的接过来,轻划手掌,几滴血液蜿蜒的流进小小的透明密封管里。

    殷茵在旁边看着,和上次给她的那个采样器一模一样。

    “走吧,让年轻人折腾去吧。”梁立拿了血样,拉着气呼呼的聂寒冰回了房间,顺便把手里的那支匕首扔给了周阳。

    这两个劲敌,竟然以这种方式解决,他已经很满意了,既然已经不再会成为敌人,他不介意给他们留一条命,也许以后还用得到。

    “阿乐,我们走,打飞机去。”周阳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虽然体力已经基本消耗殆尽,但是解决掉外面几个小人物还是不成问题。

    “好。”阿乐乖乖的跟在周阳后面,向洞口奔去,心想你不能换一个词儿吗。

    空荡荡的通道里只剩下姐弟俩,殷茵和艾丽安静的看着他们。

    “咱们该准备走了。”金发小哥说着,扶起女秘书,看见她那黑色的长发里,新长出来的发根是一小截金色。

    为了使他们的容貌不引起怀疑,她染了头发。

    “老女人,我发现你黑头发更好看。”

    女秘书一直没有回答过他的话,只是回头对殷茵说道:“谢谢你。”

    很多年前,只要这个熊孩子叫自己老女人,她就装听不见,坚决不接话,现在一如当时一样。不过她现在听到这个词,却是高兴到不知道怎么接话。

    洞口外已是被轰炸的满目疮痍,一片焦土。两架直升机在低空盘旋巡视着,其中一架正好飞在他们头顶。

    阿乐一张稚气的脸,兴奋的抬头,眼中泛出红光。

    半秒钟后,那架直升机的油箱猛然起火,然后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一团黑色的烟雾在天空中爆开,无数残片从那团烟雾中弹出,斜斜的坠向地面。

    一个人影在那一瞬间以极快的速度弹出机舱逃生。

    等阿乐看完了爆炸的烟花,周阳早已从他身边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