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一家人

    鹿鸣回到家时,饭菜已经做好。

    儿子呦呦看见大玩具回来了,嘴里叫着爸爸,温热的小手拉着鹿鸣往卧室里走,“爸爸,火车到站了。”

    “噢,呦呦,先等等,爸爸把鞋子脱了。你的火车是去哪里的呀?”

    “去东北哈尔滨的,我送姥爷呢。”

    鹿鸣左鞋脱右鞋,一只手脱着外套,另一只手被呦呦攥着呢。。

    夫人温婉走过来,摸摸呦呦的脑袋,“这小家伙早就等你回来了,说要让你送姥爷上火车。”说着帮鹿鸣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

    “然后呢,姥爷上火车了没有?”

    呦呦甩着鹿鸣的胳膊,“爸爸,快走呀,火车要走了。”

    鹿鸣被呦呦拉着向卧室走,“呦呦,姥爷是谁送的呀?”

    “妈妈。”

    “那你怎么不去送送姥爷呢?”

    “爸爸,”呦呦加重了语气,“我是开火车的,是司机,不能送姥爷。”

    “呦呦,跟爸爸玩一会儿,就过来吃饭,啊。”夫人温婉喊道。

    “那不行,要把姥爷送回家才吃饭呢。爸爸,你看,这就是姥爷坐的火车。”呦呦指着环形轨道上摆着的火车,“姥爷就坐在这个车厢里,卧铺。”

    “好的,怎么还没开车呢,司机呢?”

    “爸爸,我就是司机。”呦呦咯咯地脆生生地笑着,“姥姥说,姥爷一个人坐火车不害怕。”

    “是呀,姥爷真厉害。那就开车吧,司机先生。姥爷还要回家吃饭呢。”

    “呦呦,你姥爷都到家了,快来吃饭吧。”姥姥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

    “妈,”

    “嗯,快吃饭吧。”

    “妈,这就来。呦呦,走了,洗手手啰。”鹿鸣一把抄起呦呦,“洗手手,搓泡泡,哗啦啦,真干净。”

    “不要,我还要送姥爷呢。”呦呦不高兴,挥舞着小手。

    “司机饿不饿?”

    “饿。”

    “对呀,吃得饱饱的,火车才开得快,就能把姥爷早些送到家,姥爷也饿了呀,是不是?”

    “洗手手喽,”一看到哗哗流出来的水,呦呦把姥爷抛到九霄云外了,咯咯咯乐着,从鹿鸣身上蹭下来,“爸爸,我第一。”

    “帝都的幼儿园怎么这么贵呢,在老家都可以上半年了。”姥姥吃着饭,对高昂的费用心有不甘。

    “妈,这是首都,我们老家那小地方怎么能跟这里比。还有更贵的呢,在我们公司附近的那一家,一月五千多,去的人还不是很多?,”温婉说着,把菜夹到鹿鸣的碗里。

    “就是太贵了。老师能有什么样的老师?幼儿园的老师不就是哄着孩子玩吗,也学不到什么东西。”

    “来,呦呦,吃肉。”鹿鸣夹一块肉送到呦呦面前,呦呦摇摇头,“我要妈妈喂。”

    “嗬,臭小子,不给面子是不?”

    “咯咯咯,就不吃爸爸的。”

    “好了好了,呦呦,坐好了,这是你的米饭。”妈妈把一块肉夹到呦呦的小碗里。

    “呦呦的米饭也吃肉呀。”鹿鸣看着呦呦小碗里的肉,一脸惊奇。

    “米饭不吃肉,那是妈妈给我吃的。”

    “孩子这么小,到幼儿园里谁管呀,那么多孩子,就几个老师,几个老师?温婉。”

    “三个吧。两个老师,一个保育员。一个班不超过二十五个孩子。”

    “二十五个孩子呀,这么多,三个老师怎么能管得过来呢。孩子吃不饱咋办?”

    “妈,您担什么心,不是有保育员吗?”温婉嘴上这么说,还是忍不住看看正在拔拉饭粒的呦呦,再把目光投到鹿鸣身上。

    鹿鸣的脸上即刻感受到了压力,只是装作不知,闷头吃饭。“妈这菜做得,味道真不错。”

    “好吃你就多吃点儿,”温婉的语气有了一些辣味。

    “是,是。”

    “妈说了孩子在幼儿园吃不饱咋办?”

    “吃不饱?怎么吃不饱?这好说多吃点儿呗。”鹿鸣一副理所当然地样子。

    “你明知故问,对吧?”温婉的筷子已经高过头顶。

    “我还真想不出吃不饱咋办,要不,你给个建议?”鹿鸣很认真地反问道。

    “行了,你就装吧。一会儿再收拾你。”温婉的筷子在碗边飞速地敲了两记。

    “还有呢,小孩子那么多,儿子被人欺负了,怎么办?上厕所不会解裤子,怎么办?不会穿鞋,怎么办?不会,”

    “我儿子竟然这么多不会?”鹿鸣放下筷子,看看正在跟鸡腿大战,嘴角油渍麻花的呦呦,对正对他的幼儿园生涯忧心忡忡的三个大人完全无视无闻。

    “呦呦,能吃饱吗?”呦呦小嘴鼓着,嗫动着,啧啧有声,对老爸毫无滋味的问话,直接当作一条腿骨扔掉了。

    “噯,我想想,啊,怎么就算吃饱了呢?”

    呦呦一听到这句话,油油的小手就摸向小肚子,脸上露出满足感。

    “唉,呦呦,我的衣服。”夫人温婉迅速地把呦呦的小手抓住,很不幸地衣服上已经印上了几根手指印,“呦呦哟,衣服是今天刚换上的呀,鹿鸣,你什么意思?”温婉突然像明白了什么,一边用纸巾给呦呦擦着手,一边扭头看着鹿鸣。

    “你看,呦呦知道怎么就算吃饱了。”鹿鸣一副别看我,儿子是知道答案的神情。

    “妈是担心孩子吃不饱,不是说儿子知不知道饱。”

    “妈心疼外孙子,你心疼不?”鹿鸣问。

    “废话,这是我儿子,我不心疼谁心疼。”

    “这不就行了,你看,我问问儿子。呦呦,”

    呦呦睨了老爸一眼,扔掉鸡腿,抄起筷子拔拉米饭。

    “呦呦,吃不饱怎么办?”

    “吃。”

    “还不饱呢?”

    “吃。”

    “还是不饱呢?”

    “饱了。”呦呦把筷子一放,蹭着从椅子上下来,“妈妈,我要玩警车。”

    “好吧,玩吧。噢,呦呦,走,先去洗洗手。”温婉起身牵着呦呦的小手到洗手间去了。

    “鹿鸣,晚上没课?”

    “噢,妈,没有。”鹿鸣收回追随着娘俩的目光。

    “学生晚上不上课?”

    “上。我没让他们安排。”

    “孩子上幼儿园了,费用又增加了一块。你们负担挺重的。”

    “是,妈。”

    “能安排就安排,有妈在,你就放心吧。”

    “是,妈,您在这里帮了我很大的忙。”

    “呦呦也上幼儿园了,妈也该回去了。”

    “妈,您回去也没什么事,反正我跟温博都在帝都,您跟我爸两家住呗。想出去看看就走走,不想出去就呆在家里。”

    “年龄大了,帝都的气候也不好,不习惯。家里还有你姑你姨他们,我跟你爸也都挺想他们的。”

    “爸爸,黑猫警长。”

    呦呦手里端着小手枪,朝鹿鸣冲来。

    “好好,爸爸现在就是一只耳。”

    “不,爸爸是搬仓鼠。”

    “好好,爸爸是搬仓鼠,呦呦,爸爸的仓库呢?给爸爸找个仓库。”

    “你的枪。”呦呦把一把更小的枪塞到鹿鸣手里,“仓库?”呦呦在客厅里转来转去找仓库,忽然小手一指,“爸爸,仓库仓库。”

    鹿鸣一看,脸上就冒出了黑线,“呦呦,这就是仓库?呦呦,这是冰箱。冰箱,冰冻的。”

    呦呦跑过来,把冰箱门拉开,“爸爸,看,这就是仓库,有房间,有食物。搬仓鼠搬食物呀。”

    “温婉呀,以后可不能给儿子看火焰山,”

    “活该,谁让你一天跟他闹个不停。呦呦,讲故事喽,让爸爸自己搬食物去。”

    呦呦把枪一扔,跑去找妈妈了。

    “这小崽子,枪可是拿钱买的,早晚得让他摔坏了,你爸妈赚分钱不容易的。”姥姥捡起枪放回到玩具箱里。

    “泉对石,干对枝。吹竹对弹丝。山亭对水榭,鹦鹉对鸬鹚。妈妈读一句,呦呦就读一句,好不好?来,”

    “泉对石,干对枝。”

    “泉对石,”

    “干--对--枝,对,干对枝,好,再读一遍,泉对石,干对枝,”

    “泉对石,干对枝,”呦呦很容易上口了,小脑袋随着节奏轻轻地摇着。

    “慢点儿,臭小子,妈妈跟不上了。”

    “咯咯咯,”呦呦脆生生地笑着,满屋子里洋溢着的都是甜蜜。

    “呦呦,现在妈妈跟你一起读,好不好?你读一句,妈妈就读一句,”

    “好好好,我等着妈妈,”呦呦坐在小凳子上,高兴得手舞足蹈。

    “泉对石,”奶里奶气的童声带着妈妈的声音,像一只雏鹰环绕着爸妈在睛空里练飞。

    鹿鸣坐在一边,笑咪咪地看着娘两个抑扬顿挫摇头晃脑地读着对韵。此时此刻,他很满足。

    “哇,呦呦好棒呀,来,亲一个。”夫人温婉捧起呦呦的小脸在额头上啪地亲了一个。

    “臭小子,还有爸爸呢。”

    呦呦转过身来,踮起小脚,拽着鹿鸣的两只耳朵,小嘴凑上去,在鹿鸣的额头上也来了一个啪。

    “呦呦,你别这样拿着爸爸的脑袋,这不是茶壶呀。”

    “呦呦,来,喝点水,”姥姥把水杯递给呦呦,“我们呦呦读得真好,呦呦懂什么意思吗,待会给姥姥讲讲,啊。”

    “嗯,我不喝,我还要听妈妈讲故事。”

    “呦呦,先喝点水,休息一会儿,妈妈再讲故事,好不好?”

    “好吧,”呦呦接过姥姥手中的水杯,咕咚咕咚地大口喝着水。

    “这孩子,姥姥白疼你了,你妈让你喝你就喝,不听姥姥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