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楼里的曲调,要看是谁来欣赏。有些人听起来只觉得是高山流水之音,有些人听起来却觉得是靡靡之调。

    绯色今日穿了一件嫩黄色的长衫,头发及腰,用一根银丝带系着,垂了下来。手中请捏一把折扇。笑得那叫一个千娇百媚。

    “呦,爷这个月怎么来得这么早,还没到查账清点的日子呐。这春风楼最近生意不景气,说是因为您要娶妻,这满京城的女人心碎了一地,都不来这儿捧各位公子的场了。要这么算起来,生意不好,交不上银子,您可怨不得绯色。”他翘起的兰花指捏着折扇朝苏晟的胸口点过去,还没待苏晟做出反应。他那扇子就被常羽一把打飞。余沟豆巴。

    “你对王爷放尊重点,什么人都是你能挑逗的?也不看看你那人老珠黄的模样。”常羽最看不惯绯色这个娘里娘气的样子,时不时来了就要损他几句。

    绯色阴沉下脸来,冷哼一声,“得了吧,还不是你心里早就恋慕着爷,现如今听闻爷要成亲。心中不是滋味,恨不得过些日子八抬大轿娶进府门的人是你吧?”

    “你放屁!”常羽听不惯绯色这番调侃,他对三王爷的忠义之情天地可鉴,哪儿容得绯色这小贱人如此侮辱?

    “别闹了,绯色,本王问你。白依依之前来春风楼时,曾经跟一位男子同行。她曾说那男子是她朋友,可本王却从未听说过此人,那人究竟是谁?”苏晟想见依依已经想疯了,他觉得两人之间有误会就该当即说清楚,如若再拖下去,只怕隔阂会越来越深。

    “白依依?谁是白依依?”绯色想了半天,脑子里对这名字没什么印象。

    常羽惊讶,“绯色,我说你满脑子里装的都是男欢女爱的技巧吗?你竟然连大名鼎鼎的白依依都不知道,也好意思说自己是京城人?”

    “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壮大这春风楼的买卖。谁跟你的思想一样肮脏?”绯色蹙眉,一脸不悦,而后又试探着问道:“到底是谁,以至于让咱们爷牵肠挂肚成这个样子?”

    有关于白依依准王妃的身份,在苏晟尚未开口承认以前,常羽还是不敢胡乱介绍的,免得真的出了差错。他可担当不起这个责任。

    苏晟想了一会,而后对绯色解释道:“就是有一日,那女子穿着一身男装,举止大胆,且口袋里没有银两的那一个。若是本王如此解释,你可想起来了?”

    一听苏晟这么说,绯色当即点头道:“爷,您若早这么解释,我不是就知道了么。那女人我记得,粗俗无礼,举止刁蛮,真不知道五公子到底为什么会看上这种女人。不过爷,您打听她是做什么?”

    五公子?怎么又是五公子?这名字他曾在这春风楼听到过几次,可是询问绯色却是至始至终没有问出什么来。

    这人究竟是个什么来头,竟然能够神乎其神到这个样子,就连绯色都不清楚他的身份?

    “你乱讲什么,白依依那是王爷的女人,什么叫五公子看上了?”常羽心道这绯色真是没有眼力见,若不是王爷看上的,还犯得着特意跑到春风楼来打听吗?

    绯色一听常羽的解释,心中跳得飞快,那手上一贯翘起来的兰花指便也低下去了几分,“爷,您别气,我这整日待在春风楼内,许多消息都听不着。您说的这个依依姑娘啊,她那日是跟随凤如仙一起来的,那地址我还告诉过您,您可还记得吗?”

    “是,记得,你告诉本王这凤如仙到底是何许人也,为何白依依会跟他走得这么近?”苏晟冷下脸来,心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白依依此次肯定又是去找这个叫做凤如仙的男人了。

    “这凤如仙乃是江湖上出了名的采花贼,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但凡是他凤如仙盯上的,必定会采到手不可。至于爷的依依究竟为何会跟凤如仙走得那么近,这绯色就不清楚了。但绯色猜测,若非是凤如仙采过花的女人,应该也不会跟他结识吧。”绯色这么说着,眼睛“骨碌碌”转悠着,一直瞧看着苏晟脸上的表情变化。

    从白至青,直至他的脸色渐渐发黑,绯色忽然意识到大事不妙,自家主子要发火砍人了。

    “爷,要不然您接着按照我上次告诉您的路线找找看,没准那依依姑娘此刻还跟凤如仙在一块呢?您千万别动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这天底下的女人还不有的是?若真是京城内没有了瞧得上眼的女人,那这春风楼里还有大把的公子给您留着呢。自家人,也不能白养活不是?”绯色眼睛一转,冲着苏晟抛了个媚眼,替他出主意道。

    “嘴闭上,再多话这个月便多交二百两银子,从你自己的私房钱里扣。”苏晟瞪他一眼,转身便走。

    他都是从哪儿聚来这么一群多话的人,整个滔滔不绝,鼓噪至极,仅仅是听他们说话,都要烦死了。

    采花贼?亏得白依依还答应过自己不会对其他男人朝三暮四,结果反过头来,她倒是先跟个采花贼住在一块了。

    苏晟紧抿嘴唇,闷着头往城外走,一不留神脚下有颗石子,险些绊了他一个跟头。

    他使劲儿将那石子踢了出去,心道这好比就是那白依依,光天化日是她先招惹了你,那就怨不得是他狠心。

    “王爷,您说您跟个石子较什么劲?这是拿那石子当白依依踢呢?”常羽头一回见到自家王爷这幅模样,倒也看起来可笑。

    “白依依那是你能叫的?你只能唤她三王妃。不,不对,本王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继续让她做这个三王妃。”苏晟如此说道。

    常羽偷笑。

    说真的,他倒是希望有机会好好跟这白依依交流一下,她到底是有什么本事,能把这位一贯冷若冰山,不屑看人的王爷气得这么表情生动。

    不信你看,三王爷此刻正在撅嘴发呆,这个表情他认识了苏晟快十年,也没见过。

    若是此时有画师在旁边,能够把这一刻定格,画下来就好了。

    他保证,若是拿到集市上拍卖,保准一群小姑娘围着他转,那时候还怕娶不着媳妇?

    想到这儿,常羽忍不住偷笑出声,觉得自己活了二十年,第一次觉得人生未来一片桃红。

    老婆孩子热炕头是他的毕生理想,宅子官职大马车不是。

    可是等到活了十六、七年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如果自己没有宅子官职大马车,就换不来老婆孩子热炕头。

    所以,他只能跟着苏晟,做梁上君子,慢慢攒老婆本。

    这年头娶个媳妇不容易啊,你看三王爷,人俊钱多出身好,老婆不是照样跟人跑了么。

    如此来看,三王爷就是他的前车之鉴,做人不能只注重外表,内在也很重要。

    看客们切记,要娶媳妇不能面瘫,否则结局会恨惨。

    “常羽,你在干什么?”三王爷回过头去,忽而发现常羽一直看着自己傻笑,且双眼无神,顿时蹙紧眉头,心情不悦。

    本来他心情已经很差了好吗?他的准王妃竟然抛弃了他,选择了一个采花贼。

    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是比这个更丢面子的吗?

    好你个白依依,亏得本王还一门心思的想要讨你欢心,听信那四个家伙的话,日日给你准备什么新婚之夜的惊喜,你就是用这种方式来报答本王吗?

    呵,你倒是不曾给本王准备什么大婚惊喜,而是准备了一个好大的惊吓,这一点本王真是愧不能及。

    “常羽,本王很久都没杀过人了,今天要是血溅当场,你记得帮本王收拾好尸体,免得影响心情。”走出城门,苏晟猛地吸了一口气,恶狠狠的对常羽吩咐道。

    常羽愣了一下,上前两步,小声嘀咕了一句,“王爷,您几时杀过人,这事儿小的怎么不知道?”

    “大胆,放肆,本王说有过就是有过,你敢侮辱本王的盛名,本王第一个阉了你。”苏晟觉得今日怎么诸事不顺,还不如留在王府里喝如烟熬的十全大补汤了。

    凤如仙的宅子里,依依正在一脸温柔地坐在地上给大美梳毛,一下又一下,舒服得大美就差眯起眼睛学猫叫了。

    “如仙,你说过阵子等到大美发情的时候,你上哪儿去给它找母老虎配对啊?”依依忽然想起这事儿来,好奇地询问凤如仙道。

    不知道大美是不是真的通晓人语,听见依依这样问,竟然蓦地睁开眼睛,将脑袋伸向凤如仙,似乎也在期待着他的答案。

    凤如仙放下手里正在静心调配的迷药道:“没事儿,我早就把它阉了,没有发情一说。”

    大美听见这话不乐意了,“嗷呜”一声站起身,把屁股撅起来给依依瞧,以此证明它还是一只健全的公老虎。

    “大美,乖,对女生撅屁股这举动太不雅,姑姑就不看了哈。来,坐回来,姑姑给你梳头发。”依依“噗呲”笑出声来,招手让大美重新趴下。

    “白依依,你别说的那么吓人成不成?还姑姑,还梳头发,不知道的以为我凤如仙早就有后了呢。我行走江湖数十载,那叫一个‘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你可别坏了我的一世英名。”

    凤如仙话音未落,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白依依拍着大美的肚子“哈哈”大笑道:“完了,凤如仙,吹牛吹大了,你相好的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