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王后,如果你凯旋归来,想要什么封赏?”大殿之上,天子问道。? ?? ? ????.?1????s.

    阿好抬起头,盯着天子一字一句,面无表情的说“臣妾要封地,岁岁不还朝。”

    阿好,你可知北蒙不再下雪,岁岁停留在你离开的夏夜。

    第一章南旧铃音

    武丁第一次见妇好的时候,是在澜水湖畔。

    彼时初夏,草丛里偶有虫鸣的声音。每年到了此时,武丁都奉父亲的命令和百姓一同耕作,体会民间疾苦。中午阳光太过毒辣,一众人马临水而息。武丁年纪尚小,不过十岁,自然对国家大事,政治法令不感兴趣,便一个人躲了随行的宦官,一个人跑到水边偷闲。

    波光潋滟的澜水湖中仿佛停着一叶扁舟,随波微动。武丁看的心痒,自幼出宫的机会不多,船更是没坐过几次,不免觉得新奇。就在武丁一脸痴迷的盯着那小舟看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武丁乍一回头,看见了一个比自己矮了近半头的女娃,眼睛笑成了弯月看着自己。

    “你是何人?”武丁年纪小,但是常年居住宫中,说话间已经没有了孩子的稚气,板着脸问这突然出现的小孩子。

    女娃浅浅一笑,露出好看的酒窝“我叫阿好,你呢?”

    武丁别扭的转过脸,轻哼了一声,自己没必要和这看起来傻乎乎的丫头废话。阿好却一点都没看出来武丁的冷淡,反而眺了一眼武丁之前看着的方向,指着问道“你想坐?”

    武丁犹豫了一下“你,你有办法?”

    阿好往前探了一下身子,一脸鬼灵精怪的说“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带你坐船。”

    武丁打量了一下那一脸笑意的人,又看了看湖中央的小船。

    “我叫萧离。”武丁是王储,天下无人不知,担心这傻丫头被吓到,只好搬出了堂兄的名字。

    阿好转身跳进了湖水中,吓了武丁一跳。站在岸边大喊“你干嘛?”没想到下一秒阿好的脑袋从水面露出来,扑腾了两下游到船边。接着吃力的爬上了不大的船,撑着船桨朝武丁划过来。

    武丁看着阳光下一脸灿烂的人,欢欣的冲着他挥手,微有些失神。嘴角不自觉得勾出了一个浅浅的弧度,那是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记忆中,那是阿好第一次向自己走来。仿佛撕开了漫天如黑色棉絮的遮挡,缓缓的照下了一缕阳光。武丁不知那叫什么,只觉得那年盛夏,额前碎上还滴着水珠的她,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第二章恰似故人来

    六年后。

    商王小乙去世多年,国家重担落在尚年幼的武丁身上。春来春去几载,武丁似乎也经习惯了这种生活。生在帝王家,命运半分不由人。

    幸好武丁不负重担,将国家管理的井井有条。从落地殷墟的一刻开始,武丁的命运就似乎注定了一般,苍生,天下。

    祭祖,是每年都会照例举行的活动,但却没想到那天出了点状况。一只野鸡从远处飞来,站在鼎上大声鸣叫,声音凄厉刺耳,武丁心下觉得实属不祥之兆。

    大臣祖己道“商朝下属部落有一公主,天生灵目,不如请她占卜一下,这野鸡鸣鼎到底是何因?”

    武丁心里被这野鸡搅得不宁,便应了祖己的建议,次日清晨,请来了着传说中天生灵目的部落公主。

    庭下的人松松的挽着髻,黑像瀑布一样垂在腰后。脸型小巧似鹅蛋一般,因为害羞一直低着头。武丁靠在椅子上,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似乎觉得有些熟悉,但又叫不上来何时见过。

    “你叫什么名字?”武丁问道。

    女子闻言愣了一下,之后极其别扭的行了个礼。大概是之前不被礼节约束,此刻的动作看起来十分别扭,差点身子一歪绊到在地。“臣,臣女名叫阿好。”

    年轻的帝王脸上的惊喜一闪而过,慢慢走下台阶“阿好?”

    女子感觉面前人越走越近,小心的抬起头,对视的一刻惊喜的指着对面眉眼已经变得越俊朗的人“你是萧离?”

    旁边的宦官大声呵斥“大胆!这是天子!”

    阿好意识到自己失态,想起出门之前父亲提醒的话,君王大多喜怒无常,切不要失了规矩。念及此,阿好心下一慌就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出声,后背凉。

    武丁转头对刚才的宦官怒斥“这里还有你说话的份?”

    宦官见武丁满脸愠色,也忙不迭的跪下。武丁摆了摆手“滚出去。”

    宦官两滚带爬的退出了大殿,地上趴着的阿好也谢了恩赶忙要往外跑,却被武丁一把拉住“你去哪里?”

    “滚,滚出去。”阿好怯怯的说。

    武丁被她的样子逗笑“还是占卜完了再滚吧。”

    阿好忙不迭的点头“麻烦帮我准备三碗无根水,一条红绳,四个银铃,一张黄纸。”

    “然后呢?”武丁挑眉问道。

    “带我去一次当时祭祀的地方。”第三章恩怨错付情劫难解

    阿好将手中的红线绕着香鼎缠了四圈,在鼎的四角挂上了铃铛,随着风吹的角度不停调整银铃的位置。

    武丁站在一边,侧着头看着走来走去的她,她抿嘴时浅浅出现的酒窝,她说话时如铃声一样清脆的声音,还有她小鹿般的眼睛,让武丁瞬间回到了那个盛夏,不禁再一次失神。

    阿好把黄纸贴在鼎上正对着王宫的方向,趁着风起的时候将无根水缓缓倒上,接着闭上了眼睛。武丁不解其意,只是觉得此刻站在风中的阿好裙角飞舞,甚是好看。十六岁的年纪,不再单纯的觉得她好看,而是一阵一阵的心悸。

    半柱香的时间,阿好缓缓睁眼,取下了鼎上贴着的黄纸,递给武丁。

    “恕臣女直言,大王您命有一劫。”

    武丁只觉得有趣“哦?怎么讲?”

    阿好把符纸递上,上面只有浅浅的两句话----恩怨错付,情劫难解。

    “大王您命有情劫,鸡鸣于香鼎,意味着劫来的方向。”阿好字字说的小心,生怕哪个词用的不对株连九族。

    却没想到天子开口问的话和卦象并没有什么关系。

    “你刚说的萧离是何人?”

    阿好愣了一下,随后脸上染上红晕“一,一位故人。”

    武丁想到当日自己曾用这个名字骗过她,不免觉得好笑,没想到这丫头记到了今天。“你觉得你那位故人和我长的可像?”

    阿好听闻此言,缓缓抬头,第一次敢和天子对视。他眉目俊朗,眼睛里仿佛挂着整片星空,阿好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天子,就是当年自己在河边初见就忍不住要去调戏的男孩,萧离。

    多年之后二人缱绻之时阿好曾问过武丁,为何当日要用冒名认识自己。武丁揉着她的头,宠溺一笑“怕吓到你。”

    但是一切都像是撕开了的绸缎,从第一刻起就注定了往后的破碎。往后的十多年间我也在想,如果这一切不是错误,为什么我们连初识都带着谎言。如果这一切都是错误,为什么我隔着谎言却依然紧抱住了你。

    第四章凤冠霞帔

    大婚那日,阿好成了北蒙上上下下最幸福的女人。武丁作为帝王,年纪轻轻将商朝上上下下整治的一片繁荣昌盛,百姓无人不称赞。武丁是军事奇才,广纳谏言,处理政事冷静,判断准确。就是这么一个手握苍生命运的男人,却将所有的温柔和宠爱都给了一个小部落的公主,这很难让人不嫉妒。

    阿好自知朝中事情繁忙,收敛了之前的性子,在后宫之中安安稳稳的度日。偶尔会觉得无聊,但从不觉得后悔。

    那日,武丁浑身酒气的来到了阿好的寝宫,犹豫了半晌和阿好说了一件事,联姻。

    其实这件事在帝王家也常见,天子通过联姻来巩固自己与邻国的关系,或娶邻国之女为妃,或嫁王室之女于候伯。这种联姻的手段,对于加强国家一统的力度颇有成效。

    武丁也想许阿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但是生在帝王家许多事情都是无法选择。朝中大臣将此事提了许久,直到如今与邻国的战争一触即的敏感时期,武丁才不得不把这件事和阿好提出。

    “你说过,你的王后只有我。”阿好双眼微红,委屈的看着武丁。

    武丁一阵心疼,犹记得当日大婚之时,武丁曾经许诺过,商朝后宫永远只有妇好一人。但没想到誓言还在耳边,自己却不得不违约。

    “阿好,我也有苦衷。”

    褪去朝服的天子,此刻趴在阿好的腿上,脸颊红红,语气自责的像个孩子。阿好心里酸楚,但也理解他的无奈,最后还是心软,只是轻抚他的鬓角“你是否能保证此生只爱我一人?”

    武丁闭上眼睛,轻轻的蹭了蹭“寡人不知道什么是爱一个人,只知道寡人在看见你的时候才会莫名觉得心安。”

    阿好弯腰,把头轻轻靠在他的头上。夜晚风清,吹得烛火慢慢摇曳,阿好吻着他眼角的泪,清楚的明白着他说的心安是怎样一种感觉。但愿我之于你,就像你之于我一样。

    半月后,武丁娶了邻国的公主,一直僵持的战事也画上了句点,商朝的土地范围再一次扩充,政权的到了巩固。

    每个人都在庆祝兵强马壮的时候,却忘了还有一个阿好,躲在房中迟迟不想露面,但许多事情,却半点由不得你想不想。礼节上天子娶亲,王后要一同在朝堂见证。

    没人知道红衣之下,阿好生生将自己的手心掐的流血。武丁轻轻抚上阿好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行礼过后阿好说自己身体不适,想早点回去休息。

    走了没多远,听见身后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武丁丢下满堂朝臣,慌慌张张的朝自己跑来。“怎么,你怎么过来了?”阿好扭捏的问。

    武丁一把拉住阿好的手,笑意盈盈“带你去个地方。”

    阿好从不知道后花园里还有这么大一片人工湖,湖边石头柳树,湖中荷花小鱼,一切看起来都莫名的眼熟。

    “这是?”阿好惊讶的说。

    武丁从背后紧紧环住她的腰“寡人把澜水湖带来了,连同我们初遇时回忆。”

    刚刚的阴霾一扫而光,阿好转身紧紧的回抱住武丁,脸上再一次露出了当年孩子一样的笑容。两个人仿佛站在画里,身边再也没有江山社稷,没有苍生百姓。武丁只是当年的寡言少年,阿好仍旧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