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自知失言,惊了一头,立即单膝跪地,告饶道:“紫苏不是那个意思,还请盟主莫要怪罪!”

    屈侯琰疾步而出,他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地冰冷沉静,只是,脚步踉跄,他越过紫苏走到团子面前,又重复了一遍:“你在说什么?”

    团子直接瘫软在了地上,她被屈侯琰的目光钉得一动不能动,更别说言语了,屈侯琰没了耐心,弯腰伸手,五指抓着小女孩的领子直接把她提到了眼前,他问第三遍:“你在说什么?”

    “我……我说……瑶歌姐姐知道是盟主杀了流光姐姐……她……”团子说不下去了,她被屈侯琰吓得眼泪直流,呜咽着哭出声来。

    屈侯琰怔然,他手臂缓缓放下,终于着地了,团子急忙躲到了柳无言身后,探头再看,只见屈侯琰眸中蓄泪:“到头来,竟是因为我……好你个瑶歌……当真是……”

    鬼骨连忙上前劝慰道:“阿琰,先别这样想,瑶歌还没找到,具体是什么,尚还无定论。”

    “呵……”屈侯琰扶额苦笑:“哈……鬼骨啊,我本以为是江湖仇家买通了瑶歌,未曾想竟是……为了一把梳子,我亲手断送了小瑾的性命……这……”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屈侯琰突然仰面大笑,笑得两行清泪从颊边滚落,他从未像此刻这般,后悔掌他人生死,他从未想过他那随手一挥,竟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也挥向了险境……

    倏而,他双膝一软,直接跪了下去,旁边人见到屈侯琰这番动作都颇为讶异,只见他双臂垂悬,拳心紧捏,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天空轰隆隆地,像是又要开始下雨。

    “都说天道,冤有头,债有主,又何必无常给我看?!罚我屈侯琰乱杀无辜,满手鲜血,就冲着我来,否则,他若死了,我离疯魔便也不远了,这世间要死多少人,便也由不得我了!”

    屈侯琰字字铮铮,铿锵有力,不讨饶,不乞怜,他在威喝天,他在胁迫地,众人骇然……

    柳无言听着脑袋一阵眩晕,紫苏连忙搀住她,柳无言无奈摇头,鬼骨见状伸手将屈侯琰搀了起来,言语无力:“阿琰,别这样……”

    聚义山庄的人在一旁,默不作声地从头到尾目睹了这一切,池笑鱼回头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脚步响起,众人望去,只见是小枫回来了,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女子手里拿着本册子,紫苏连忙打破了这可怖的沉默,道:“白术,快拿册子来我看看。”

    白术忙跑上前,将册子递给紫苏,护卫抬着灯笼凑上前来,紫苏翻开一看,白术指了好些处道:“护法你看,这些天都是,她确实来的挺频繁的,特别是挨近冰火蛊产卵的这些日子,几乎每天都来。”

    紫苏紧蹙着眉,小枫忙解释道:“当时谁也想不到竟有人敢偷冰火蛊虫卵,是以这个出入记录也没有引起人怀疑,直到……瑶歌她不见了……”

    白术垂首:“是我等疏忽了。”

    紫苏叹了口气,摇着头道:“不怪你们。”

    紫苏继续翻看着值守簿,忽地她挑眉道:“我记得是这天蛊卵丢失的,是不是?”

    白术探头看了一眼,颔首道:“是的。”

    “那这天为什么没有瑶歌的出入记录?”紫苏此话一出,不远处的虫师里,有一双眼睛仓惶抬起,又连忙垂下。

    “这……”白术又细细找了一遍,也不知为何,一时语塞。

    “这天值守的人是……”紫苏眼睛往上一瞄,扫到页头,跟着念了出来:“青稞?”

    “啊……在……”那一排虫师里弱弱传来个声音,继而一袭青色衣裙走了出来:“是我。”

    紫苏望向她:“你那天没有见到瑶歌吗?”

    “我也记不得了,这上面没登记的话,应该是没有见过吧。”青稞故作镇定,可她紧纂着裙摆的手,还是出卖了她,不过夜色浓重,倒也无人在意。

    “不对啊……”小枫疑惑着出声:“我见过瑶歌的!因为那天正好是我生日,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她还送了我个香囊!”

    小枫说着,把腰间的香囊取了下来,又仔细看了一眼,仿佛在确认自己没有记错一般。

    青稞一下急红了脸,声小如蚊:“呃……可能是属下……是属下打了个盹……就没有看到……也……也可能,是属下的错,请护法责罚。”说完青稞便跪了下去,在夜色里,就这么纤弱的一小团,实在楚楚可怜。

    紫苏摇了摇头叹息道:“算了算了,现在追究这些没有意义,你起来吧。”

    “谢谢护法。”青稞谢过后,连忙起身隐进了那群虫师里,此时她的手心鬓角已是冷汗涔涔,她不得不深呼吸来缓解那股慌张。

    到这里,基本已经万分肯定那虫卵便是瑶歌拿走了,紫苏怯怯地望了屈侯琰一眼,屈侯琰面色灰败,他摆摆手:“都下去吧,我有些累了,想一个人呆一会。”

    紫苏忙道:“我这就去和尹堂主,再想办法,还有机会的。”

    屈侯琰无力地点了点头,他回身走向房间,路过池笑鱼时,他轻声道:“今晚辛苦你了,那就麻烦池庄主再多留些时日了。”

    “好。”池笑鱼目送着屈侯琰进了房间,他行动迟缓,神色萎靡,不知为何,池笑鱼竟是觉着干枯,仿佛是整个人瞬间被妖精吸走了精气一般。

    回了西厢,池笑鱼自然没能入眠,她站在窗前,望着天上满月,脑海里空空荡荡……

    忽地窗边窜出来一人影,池笑鱼在窗内,她在窗外,花照影浅笑:“睡不着?”

    池笑鱼忽觉脑袋迟钝,只是望着她没有答话,花照影继续道:“要不然我给你施眠蛊,会得一枕好觉的。”

    “他会死吗?”池笑鱼问她,话虽问得突兀,却也问得波澜不惊,只不过叫人听上去不免死气沉沉。

    花照影正经了神色:“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