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三爷望见他握着盟主印的手在微微颤抖,指节皆已泛白,知道眼前人已是气急,池三爷生怕那方盟主印在下一刻便会碎成灰飞,他急忙错过身,向薛摩使了个眼色。

    薛摩忙上前,挥挥手道:“大家稍安勿躁!我哥的武功远在我之上,大家只是对他不太熟悉而已,请相信我,一定不会让各位有悔憾的!”

    薛摩说完,止不住打了个激灵,往屈侯琰身边一站,他被冻得脸色发白,这人一生气,那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大冰川啊,好冷啊——薛摩叫苦不迭。

    有人一个翻身飞至场上,道:“那既然如此,请薛老板先暂当这武林盟主,待我们对令兄熟悉后,再交由他,也不迟啊!”

    话毕又上来一人,薛摩翻了个白眼,一阵头昏脑涨,后来这人接着道:“是啊,薛老板,这武林盟主统辖全武林,不是让大伙心服口服之人,你让全江湖兄弟如何安心?!”

    我真他娘的命苦啊!薛摩在心头暗骂。

    曾经他想享受这无限荣光时,硬是被人踩到了泥里,如今,他豁然看开了,所有人却又一股脑地,非要将整个江湖都硬塞给他!

    人群中,突然有人起哄道:“就是啊,况且他还是个断臂!这武林盟主怎么能是个断臂呢?!”因为有人上场,所以人群已然安静下来,这样一来,便显得这句话分外响亮。

    紫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语气揶揄:“我从前真没发现,中原有这么多不要命的人呢!”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人群中有个年轻人驳斥道:“混迹江湖的,哪个人身上不带着点伤,怕是江湖小喽啰,才能一点不挂彩!”

    屈侯琰往那个年轻人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即将盟主印往薛摩怀里一塞,一个飞身,揪着说他断臂那人的后领,便将他提到了场中央,身法之迅捷,眨眼之隙而已。

    “夫君!”李蔻青面色焦虑。

    薛摩连忙将大氅脱下,连同盟主印塞到李蔻青怀里,飞身下了台。

    那人被屈侯琰拽着,挣脱了一番,发现徒劳,遂忿忿道:“你干嘛,你抓我干嘛?”

    屈侯琰冷笑一声:“怎么,有胆子说,没胆子认啊?”

    这人环视了一圈,见众家掌门皆向他望来,众目睽睽之下,反倒壮了胆子,道:“我有什么好不能认的,我说的是实话啊,你本来就是断臂啊?”

    薛摩一听,眉头都蹙成了一个疙瘩,这人怎么回事,审时度势,懂不懂啊?!

    “是,我是断臂!”屈侯琰话锋骤然冷冽:“那谁告诉你,断臂不能当武林盟主的?”

    屈侯琰右手一把捏住他了的左臂,那人惊恐地瞪着双眼,因为他感受到了血液瞬间停止了流动,手指僵硬,整只手像在极寒之境一般,冻得乌青,屈侯琰启口:“祸从口出,听过没有?”

    “哥!”外人看不出来,可薛摩知道屈侯琰已经使出了寒魄掌。

    那人看见薛摩,似是看见救星了一般,忙抓着他道:“薛老板……快……快救救我!”

    屈侯琰放开了声音道:“嗤,你求天王老子都没用了!既然你这么看不起残疾,来吧,一起来感受一下,这其中滋味吧!”

    才当上武林盟主,便造杀孽吗?这么任性的吗?薛摩急了:“哥!你冷静一点!大庭广众之下!”

    “那又怎样,就是天兵天将来了,本座也不惧!”屈侯琰出言狂妄,他凝眸望着抓住的人,一脸厌恶:“这等随意出口辱人之辈,老天爷不教训,我屈侯琰,替他来教训!”

    薛摩眼见是不可能劝得下来了,也一把抓住了那人的左臂,两股气流,一热一寒瞬间在那人手臂经脉内,搏斗了起来……

    汗珠顺着那人的额头上流了下来,他自己的内功气息,根本站不住脚,眨眼间就被这两道霸道的流向给抚平了过去,似岩浆奔流,似雪崩倾泻,所过之处,寸草难生!

    一股是通体在灼烧的火龙,一股是滑过便结冰的寒蛇,两股气息狭路相逢,互不相让,一会面便撕缠扭打了起来,那人的身体根本承担不住这么强悍的气息较量,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眉毛上在结冰,鬓角下在滴汗!

    “收手吧,小瑾,再这样下去,他整个人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必将七窍流血而暴毙!”屈侯琰神色从容,似是一点儿都没被气息缠斗影响。

    薛摩蹙着眉,谈起了条件:“你先放了他!”

    “放了他?”屈侯琰冷笑一声,看着那人道:“看来我只是想要你一条手臂,而他,是想要你一条命!”

    薛摩心头暗骂一声,另一只手便朝着屈侯琰袭去,屈侯琰一伸银钩铁臂来挡,拆招间,两人都没松开那人的手臂,力道胶着,不免一阵旋转,那人被甩得头晕目眩,只想干呕。

    吴范瞧着这场面,嘀咕道:“这江湖保命准则第一条,少他娘的乱说废话!”

    林笑紧抿着唇,无奈地摇了摇头。

    本想着这两人开始过招,体内横冲乱撞的气息开始沉静,那人刚想松口气,可是,薛摩和屈侯琰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打斗间那银钩铁臂,在他眼前甩来甩去,几次擦着眉峰而过,他必须全神贯注去躲避那几乎是眨眼间就到眼前的铁钩。

    他的头部闪转腾挪都用上了,他是真的不想死于非命!

    就在薛摩应付银钩铁臂的间隙,屈侯琰右手攒足了气,一用力,气息如冰川横流直压火舌而去。

    薛摩拆招间分去了太多的注意力,已然来不及再蓄气,再硬抗下去,他势必要先遭反噬,迫不得已,只能将气息迅速回收,屈侯琰的气息在那人经脉里推进得有多快,他的回收便有多快,正因为收得又急又猛,一全收回,他整个人便被自己的气息给震得飞了出去。

    薛摩重重地摔在地上,咳了起来,正巧摔在焕年镖局那帮人的面前,袁方年立马上前扶住他,焦急道:“怎么样薛老弟,你有没有事?”

    薛摩摇了摇头,再往场上看去,只见屈侯琰携着那人,直飞到主台上,薛摩暗道:糟糕!

    屈侯琰紧紧扣着那人的左臂,眼眸带笑地环视了一圈众人,道:“今天,是本座初当武林盟主的第一天,没什么好回馈给各位的,我便身体力行地告诉大家一个道理吧。”

    屈侯琰掌心一运气,众人皆见,那人的整条左臂逐渐被寒冰围裹。

    “我错了,屈侯教主,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绕了我这一次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那人终于开始求饶。

    话毕,飞身上场一人,眉宇间虽脱稚气,但依旧年轻。

    薛摩怔然:“萧行之?!”

    萧行之上前抱拳行礼道:“屈侯盟主,此人乃我江淮平沙寨的小辈,他出口不逊,我愿代他向屈侯盟主赔罪,还望阁下能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他这一次吧!”

    萧行之环视了一圈,道:“今天是武林大会的日子,本乃江湖盛事,又是屈侯盟主初登宝座的吉日,见血终归是不太好的吧?”

    “谁说要见血了?”屈侯琰话毕,五指一用力,那人的整条手臂喀喀作响,萧行之愣住了,伴随着那人凄厉的惨叫,一整条手臂,霎时碎成冰晶灰飞!

    一滴血都没有落下,肩膀的切口整整齐齐,被冰覆盖,那人脚一软,终是瘫了下去。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随口戳人痛处者,该当此下场!”屈侯琰面上戾色横生,字字铿锵,这句话回荡在凌绝顶的上空,久久不散。

    沈放紧蹙着眉头,握着逍遥剑的手也不知不觉越来越紧,他刚要起身,杨玄展便立即拉住他道:“掌门,如今灵山派元气大伤,这个时候实在不宜出头。”

    “可是……”沈放有些迟疑。

    杨玄展忙道:“恳请掌门先以灵山派大局为重!”

    沈放握着剑的手,慢慢松了下来,他不得不承认,杨玄展说的话,甚有道理。

    屈侯琰厌恶地斜乜了一眼脚边的人,抬脚一踹,那人便朝着萧行之的方向飞去,萧行之立刻飞身将他接住,只见他面色惨白,嘴唇颤抖,整个人气温紊乱,筋骨尽僵。

    袁方年上前看了一眼,按捺不住性子,直指屈侯琰,眦目道:“身居高位却如此睚眦必报,锱铢必较,历代盟主向来宽厚为怀,尔等小肚鸡肠之人,岂有资格染指盟主印?!”

    “我没资格,你便有资格了吗?”屈侯琰居高临下,一甩袍,遥指着袁方年,冷笑道:“宽厚为怀?谁告诉你武林盟主就要宽厚为怀了?!”

    “就因为我比他强,我就应该处处忍让,忍气吞声么?他辱我可以,我欺他便不行?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薛摩见袁方年依旧忿忿,忙上前拉拽他:“袁大哥,你先别说了。”

    然而袁方年脾气耿直,哪里听得进去,话语还是脱口而出:“他只不过逞一时口舌之快,你气不过,教训一顿也就罢了,何必非要为了一句话,就废人一条手臂?”

    屈侯琰负手,粲然一笑:“既然阁下也说可以教训,那我告诉你,我的教训就是废他一条手臂!”

    “顽固不化!武林盟主落到你这种人头上,那才是江湖大不幸!”袁方年义愤填膺。

    屈侯琰懒得和他动嘴,飞身下台,一掌袭来,薛摩见状,一把扯开袁方年,提掌相迎。

    两人徒手相搏,身法之诡谲,看得人眼花缭乱,只见两人似是都化作千手观音一般,缠斗起来,哪只手是真的,哪只手是虚的,外人已然分辨不出来,只能听到掌风呼呼相啸!

    “九曲**!九曲**!”有人兴奋得高声呼喊。

    江湖上的年轻人见都没见过这套功法,哪怕是老一辈,上一次见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一时间,众人翘首相望,稍稍靠后的人,为了一饱眼福,都已经开始叠起罗汉了。

    两人在场上边打边瞬移,风过之处,要么炙热难耐,要么寒气凌人,坐在前端的人,都能明显感受到,那种诡异的气流。

    两人正巧从少林面前打过,屈侯琰掌风一挥,不巧什么亮晶晶的东西正好朝着空无方丈袭来,方丈挥掌一捞,摊开一看,一片剔透的冰晶赫然手中。

    空澄垂首一望,惊骇道:“弹指成冰?!”

    林笑和吴范也都看到了,心上大骇。

    “阿弥陀佛……此人内力之深厚,世所罕见,当今江湖无人能与之抗衡!”空无方丈看了看场上的局面,摇头道:“不出十招,薛施主将无力还击。”

    众人闻言,往场上看去,果不其然,在第十招时,薛摩的实掌打在了屈侯琰的虚掌上,屈侯琰一掌直袭在薛摩胸口上,薛摩被震了开去,摔在了地上。

    “夫君!”李蔻青惊呼一声,刚要上前,便被柳无言拦了下来:“你先别上去,阿琰那掌敛了力的,他不会对薛摩怎么样的。”

    李蔻青没有再坚持,她往场上看去,只见屈侯琰俯身将薛摩搀扶了起来,而鬼骨早已下到场中,让萧行之带着断臂那人先行离开,又点了袁方年的穴,以免他惹出更大的祸事来。

    “袁镖头只是心性耿直,你别怪他。”薛摩咳了一声道:“而且我曾经还在雁回宫时,他救过我,他与我有恩。”

    屈侯琰听罢,扭头远远剐了袁方年一眼:“看在我弟的份上,今日我不与你计较!”

    说罢,屈侯琰揽着薛摩,飞身上了主台,事已至此,全场鸦雀无声,没人再敢多言。

    李蔻青探了探薛摩,发现他整个人抖得厉害,连忙拿起狐皮大氅给他披上,薛摩坐回到一边,开始运气,他心中震颤,屈侯琰的功力,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许多,如若池笑鱼回来找他报仇……

    薛摩到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算错了一招,当初他是怕在那样的情景下,池笑鱼心灰意冷,没有活下去的信念,于是,他才将丹真心经给了她,可现在,如若池笑鱼回来找他报仇,屈侯琰岂会善罢甘休,以屈侯琰如今的功力……

    别回来了,回来了,也别来找我报仇,池笑鱼你听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