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摩看了看带头的捕役,头戴软脚幞头,一身黑色劲装,胯间佩刀,脚蹬长靴,一回身披袍一抖,自是威风,不用看他的腰牌,薛摩也认得,来人是高海晏,江淮赫赫有名的捕头。

    剑眉紧蹙,薛摩心上疑惑,只是个冰莲而已,不至于劳驾到高海晏吧?

    说起这高捕头,听闻好多江洋大盗,绿林宵小都栽在他的手里,名气直传到天子耳朵里,皇帝本想把他调任到皇都大理寺任职,奈何此人执意要留守江淮,一篇陈情表写得是情真意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誓要保江淮王法浩荡,天理昭彰。

    皇帝一看,感其忠良,觉得守哪不是守呢,也就随他去了。

    薛摩上前,左掌右拳恭敬地行礼道:“各位捕役大哥驾临贱地,不知有何贵干?”

    高海晏开口道:“昨夜有人夜盗库房。”

    “哦?所盗何物?”薛摩说道,眼神直直地逼视着高海晏,一点都没闪躲的意思。

    “冰莲!”高海晏道。

    薛摩笑着走到一旁的桌边坐下,自己给自己斟了杯酒,抿了一口说道:“呵,薛某还道是何物,冰莲而已,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况且那东西也是贵衙抄了那犯事狗官的家搜出来的,现在被偷了,也不过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而已,天子珍宝无数,冰莲怕是绝决看不上的,还是想想从别的道拍马屁的好。”

    后面几个捕役听得怒火中烧,二话不说就想上前,可惜被高海晏给拦了下来,也只得作罢。

    高海晏一笑,上前道:“那薛老板这是承认了?”

    “嗤,承认什么?难道当今世道连让人评断几句都不可了?”薛摩仰头说道。

    “当然可以,如你所言,冰莲而已,不足为道。”高海晏说着俯下身来,凑到薛摩耳前,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一字一句地道:“可是,他不仅偷了冰莲,还偷了准备献给圣上的丹真心经。”

    薛摩听罢,整个脑袋轰得一声空白了,“咻”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高海晏也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道:“把踏叶行交出来吧,不然,莫怪我不客气了。”

    薛摩一转身反问道:“你怎么就能断定是秦英偷的,即便他神偷之名在外,难道你们凭这个就来抓人了?莫忘了,凡事还是要讲证据的。”

    “证据?我见到他了,自有证据,把秦英给我交出来!”高海晏的声调狠厉起来,一股官威不可藐视的凌厉呼之欲出。

    这个情况大大地出乎了薛摩的意料,他知道这群人不是为了冰莲而来的,而是为了丹真心经。

    但是,秦英为什么要偷丹真心经呢,更何况他们根本就不知晓,官府手里有丹真心经,难道是秦英在偷冰莲的时候,机缘巧合看到了,所以顺手拿走了?那他又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一系列的为什么迅速在薛摩脑海里铺展开了,让他怔愣了几秒。

    “哟,这么多人啊,干嘛呢这是,师父,这……大白天的也做生意了?哎唷,好多官爷啊!”所有人看着秦英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窜到人群中间,大咧咧地说道。

    薛摩满脸疑问地望向一边的谷雨,谷雨眉头紧锁,摇了摇头,薛摩一看便明白了,定是谷雨拗不过他。

    薛摩无奈地叹了口气,在他看来秦英太过于逞强,逞强,是可以让人达到常人所不能及之处,可是在这江湖里,有时候太过于逞强也无异于去送死!

    “给我拿下!”高海晏一声令下,几名捕役就直接冲了上去,刀也应声出鞘,但是,就在快到秦英面前时,“唰”地一声,秦英已经退离了他们十几米远,在场的人都被这样快的轻功给震惊到了。

    那几名捕役面面相觑,相互使了个眼色,就分散开来去追。

    这舞池里面有很多的桌椅,秦英像阵风一样在桌椅间一通乱绕,去追他的捕役,被桌子挡住的,被椅子绊倒的,四仰八叉,各种姿势都有,有空中乱飞的,有地上乱滑的,还有人直接爬到桌子上追,场面是又混乱又好笑,连心事重重的薛摩都被逗地笑了出来,笑的时候脸上会有两道括弧。

    你这是当猴耍呢?

    高海晏实在看不下去了,一个跟头直接翻到秦英面前,一掌就袭来,薛摩几乎也在同时一翻跟头,落地时右手把秦英一把拽到了身后,左手顺势一掌就迎了上去,一下子周围气息翻腾,桌椅都被震地飞了出去,掌心相对,对方内力几何基本也探出了个大概,一用力,两人都被对方给震得后撤了几步。

    高海晏低头看了看掌心,神色一冷,道:“薛老板是个聪明人,难道真要和官府作对不成?”

    “民不与官斗,薛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但是,还是那句话,你要带走秦英,证据拿来。”薛摩不卑不亢地说道。

    就刚才那一对掌,高海晏心里明白若是要硬带走秦英回去调查,必然会有伤亡,于是对薛摩说道:“让秦英把衣服脱了,我要看他后背,昨晚偷盗之人受过伤,他可不可疑,一看便知。”

    薛摩看着秦英,心里暗骂了一声,这兔崽子叫他走,他偏不走,这下可好!

    秦英好像看懂了薛摩所想一样,一挑眉,对着高海晏正气凛然地说道:“脱就脱,反正又不是我偷的,我有什么好忌讳的!”

    那口气,那眼神,义正言辞得让薛摩都有那么一恍惚觉得不是他偷的,要不是他知道,他绝对会以为根本不关他事。

    衣服一褪下,那道白色的绷带瞬间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高海晏露出了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秦英也看着他笑笑,薛摩站在秦英身后,看着右后肩绷带上透出来的血,一下子紧张起来,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倒是一旁的谷雨淡定地将绷带一圈一圈地绕开,当薛摩看到那个伤口时,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秦英一点一点地转过身来,面对面看着薛摩,还颇为挑衅地挑眉仰点了一下头,对着他眨了下眼睛。

    当秦英完全转过身去,把后背一览无遗地呈现在高海晏的眼前时,高海晏的脸色瞬间铁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