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霄洞内,一名身披鹤氅的男子端坐于台上,两鬓皆已斑白,看样子也是年逾半百近花甲之岁,腰杆立得笔直,看上去十分精神,独独面色及手脚皮肤都有些微微发青,又好似得了什么病一般。

    洞的两侧放着一些炼炉,正咕嘟咕嘟地煮着什么东西,直冒白气,一名身形魁梧的男子从外面进来,鼻子一嗅,便直皱眉头,抬手扇了扇眼前的氤氲,显然这股味道并不是很好闻。

    鹤氅男子眼都没睁,说道:“涉远,你都开始练这武功了,还不习惯这味道?”

    进来的人正是郭涉远,他摇摇头说道:“不是不习惯,是你这实在太浓了!闻着这剔浊草的分量,老怪,你的腐骨掌想来怕是练到登峰造极的境界了吧!”

    岭南老怪闭着眼睛没有说话,对着一旁的石墩,往手心一聚气,整只手瞬间乌黑如墨染,一掌而下,那石墩不是碎了,而是像被虫子给嚼碎了又吐出来一般,瞬间化为一滩污水渣,还不时冒两个泡泡。

    郭涉远看得目瞪口呆,半天回不了神,岭南老怪一握拳,忿忿道:“恨就恨我当年没有练到这种境界,不然,也不会留下屈侯琰这么大个祸患!”

    说罢,岭南老怪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只见那双眼极其可怖,似是没有眼白一般,除了瞳孔还是瞳孔,细细看去不觉让人毛骨悚然。

    郭涉远看着岭南老怪这副样子,想找话题岔开,想起来一路上丛峰环峙,景色正好,说道:“青城山终年苍翠,灵霄洞偏僻幽静,老怪,你倒也算选了块洞天福地,我来的时候七拐八弯的,都差点迷了路!”

    岭南老怪冷笑道:“洞天福地?呵……一月食素,尚可清体,一年食素,或能静心,可若是十年不知肉味,意如何能平?”

    “诶,总比几年前在岭南的苗瑶之地好吧,清苦不说,还得防人走露了消息,引得屈侯琰派人来追杀!”郭涉远摆摆手说道。

    岭南老怪看着郭涉远发福了不少,说道:“看来你这两年在惊鸿坊倒是过得不错嘛?”

    郭涉远边看炼炉边说道:“确实是个好地方,虽然免不了很多道听途说的事,但收集消息还是极其容易的……”

    岭南老怪打断道:“可惜被你一把火给烧了!”

    郭涉远一听直叹气,说道:“不易啊不易啊……我在那里吃好喝好的,我就不明白了,怎么就平白无故地冒出这么一档子事!说惊鸿坊藏有腐骨掌秘籍的传闻才在江湖传开不久,我都还来不及做打算,怎么夜行门就直接杀过来了?!”

    岭南老怪摇摇头道:“你确实应该早作打算。”

    说到夜行门,郭涉远似是有一肚子气,忿忿道:“老怪你想啊,这惊鸿坊对面就是月满楼啊,月满楼背后那是整个雁回宫啊,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这么杀过来啊?!也就他夜行门了!”

    岭南老怪没接话,旋即问道:“你把这次事情的详细过程说来我听听?”

    岭南老怪听完郭涉远的叙述,叹道:“那也没辙了,白虎的烙印肯定不能让人看到,你的身份要紧,哎……也只能是那些人命该绝于此了。”

    郭涉远无奈道:“你看吧,我就说这事真不能怪我!夜行门在西都的名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是没看到那阵仗,整个惊鸿坊都是夜行门的人,连他们的门主都来了,他还去警告薛摩让他不要插手,这种情况下,我想逃都没地方逃啊!”

    岭南老怪叹息道:“只是可惜了惊鸿坊这么好的一个地方,在那里不管是接头,还是监视秦英都会更方便些。”

    郭涉远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道:“虽然没了惊鸿坊,但是,老怪,我们有了一个更强大的同盟了。”

    “什么意思?”岭南老怪微微侧了侧头。

    郭涉远笑道:“我在那场火里,救了已经昏迷的花照影。”

    岭南老怪起身疑道:“你的意思是,她不知道那火是你放的?”

    “哈哈哈哈当真是天助我也,鬼骨一进惊鸿坊,花照影就回来了,两人一言不合,鬼骨就把花照影给打晕了,她不但不知道那火是我放的,更有趣的是,薛摩把这些事情,全都揽到自己身上了,花照影和薛摩这仇是结定了!”郭涉远凑上前接着道:“花照影跟了薛摩三年,你说,我们是不是有了一个更强大的同盟了?”

    岭南老怪难得弯了弯嘴角,笑道:“那她人呢?”

    郭涉远道:“你放心,我已经安置妥当,她受了很重的伤,现在还没醒呢。”

    岭南老怪却忽地蹙了眉,问道:“咦,涉远,不对啊,薛摩他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呢?”

    郭涉远道:“虽然鬼骨无恙,但是这次夜行门死伤损失相当的大,江湖上有传闻,说是薛摩是拿这个事情向雁回宫邀功了。”

    岭南老怪听完直咂嘴道:“这招借花献佛,也着实不简单啊,对于薛摩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郭涉远说道:“和我之前跟你讲的一样,他所做的每件事都是雁回宫下达的命令,江湖上传他喜欢雁回宫的白容想,为白容想卖命,确实是雁回宫的杀手无疑,因为我们查到了一个确凿的证据。”

    岭南老怪眯起眼问道:“什么?”

    郭涉远意味深长地说道:“他向白容想签下了鸿雁契!”

    “鸿雁契?!”岭南老怪一听有些疑惑,皱起了眉头好像有点想不通这个事情一般,说道:“这么说来他是十二路鸿雁令上的人了?”

    郭涉远点点头,岭南老怪叹道:“嚯,看不出来呐,还是个情种!”

    郭涉远接着说道:“其实我们无需花太多的时间在薛摩身上,毕竟我们要对付的是秦英,薛摩说到底只是刚好做了秦英的护盾而已。”

    岭南老怪深思了良久说道:“话虽不错,可是这种过去一片空白,什么都查不到,还身负一身绝学的人,说到底总是危险的!涉远,能不能想办法把薛摩的鸿雁契给弄到手?”

    郭涉远一听有些为难,说道:“我们跟雁回宫没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况且薛摩近几年替雁回宫出生入死,几乎把淮南江南一带的江湖派系给治得服服帖帖,这么一员猛将,雁回宫不会放手的!”

    岭南老怪摇摇头说道:“也罢也罢,不要本末倒置了,最重要的还是屈侯琰的九曲**。这几年来,屈侯琰寻不着我,而我也寻不着他,难得寻着个秦英……秦英这边,旁敲侧击,探了那么久,都不能从他口中得知屈侯琰的下落,以前都是些小打小闹,这次便来点大的吧!”

    郭涉远一听凑上前去,岭南老怪在他耳旁交待了一番,郭涉远听得连连点头,一番筹谋后,郭涉远正准备离开时,岭南老怪叫住他道:“秦英那边为大,至于薛摩那边行得通就行,行不通也切莫露了形,此外,聚义山庄的事,让那个人抓紧时间,还有,你让吴舵主去调查一下夜行门门主鬼骨的来历,鬼骨在进惊鸿坊之前,警告过薛摩,我怎么觉得怪怪的,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些猫腻!”

    郭涉远一听皱眉道:“这应该不可能吧,薛摩去灭清源教的时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薛摩本意是想居阳曲山的,没想到最后被鬼骨带人给截了,薛摩才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建了月满楼,江湖上都知道他们为这事结了梁子,况且这两年间,夜行门同月满楼只要碰面,基本都是大打出手,你说他俩之间会有什么猫腻,这我不信!”

    岭南老怪低首思量了一番,说道:“少一事不如多一事,你要记着,小心使得万年船!”

    郭涉远没有再回话,点点头也算是答应了,转身便出了洞口。

    下了青城山,郭涉远向心腹把事情一件一件地安排了下去,当说到要调查鬼骨时,郭涉远问道:“丐帮的吴舵主现在可回扬州了?”

    心腹答道:“尚还在长安。”

    郭涉远扶额思虑了片刻,说道:“算了,不用通知他了,我还是觉得此事有些多此一举,罢了,不用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