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是看而已.因为沒有光线.实在是看不清楚什么.但她能真切地感觉到上官陌周身散发着的悲伤和落寞.

    她轻轻走了进去.在桌角找到火折子.打着了.点燃了蜡烛.屋中骤然亮了起來.上官陌被刺得眼睛眯了眯.却仍是坐着一动沒动.月白的衣衫在微微的月光中散发着淡淡清华.如玉的容颜有着淡淡的伤色.

    苏浅走到他面前.看清他手中拿着的原來是一幅她的画像.画中她浅笑嫣然.顾盼间神采飞扬.一副纯真少女的模样.画画的人画功堪称绝世.将她的神态渲染得活灵活现.她想起以前有一次他生气时也是拿着这幅画在看.

    她不知道他何时画了这么一幅画.但看画纸已经泛黄.应该画的时间不短了.

    她忽然恼怒不打一处來.一把夺过他手上的画.双手用力揉作一团.狠狠向他脸上摔去.纸团打在他脸上发出“噗”的声响.他却坐着沒动.也沒有去躲.

    “上官陌.我还好好活着呢.你已经在这里看着我的画像凭吊了么.”苏浅怒极反笑.冷冷地盯着上官陌.

    上官陌身子猛的一颤.抬眸看向苏浅.一日又一夜不见.她似乎憔悴了许多.昏黄烛光下的脸色苍白而清透.似乎更瘦了.昔日虽瘦却极欢脱的一个人.如今像是羸弱得风一吹便会倒下去的小草.

    “我沒有.”他期期艾艾地说.

    苏浅盯着他的双眸不放.冷冷笑道:“沒有什么.沒有看画像.还是沒有当我死了.”

    上官陌眼神微黯.唇瓣蠕了蠕.半晌.才暗哑着低声道:“都沒有.”

    苏浅看着他的模样.又是气.又是痛.骂又不忍骂.打也不忍打.直气得跺脚.恨声道:“我看你就是巴不得我死.”

    上官陌猛的站起身.直视着苏浅.如墨染般的眸子闪过痛色.想要说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嘴.沒发出声音.半晌.他又颓然地坐回椅子上.将脸埋在双手间.声音低沉暗哑地道:“苏浅.你何苦呢.我也不过如此.打着爱你的幌子.却只是疯狂地想要占有你、独霸你、禁锢你.我又能为你做什么.我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能够感动你霸占你.让你甘心情愿投入我的怀抱.证明我是这世上最强的.最爱你的人.是唯一能入你眼的人.苏浅.这样的我.你何苦还这样爱着.”

    苏浅有些微微的恍惚.心脏处传來撕裂般的疼.疼的她几乎窒息.

    这个男人把自己关在书房一日夜.纠结的不是她不够爱他.竟然是这个么.

    他聪明一世的人.真真是糊涂一时.

    再不能顾及什么尊严.她走上前.缓缓半蹲在他面前.轻柔地握住他的双手.一点一点地拿开他的手.小手抚上他如玉的脸.眸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眼眸.上官陌看向她.

    一双眸子里满是自责与疼痛.一双眸子里满是爱与心疼.

    “上官陌.那又如何.”苏浅轻柔开口.“你怎知我不愿意你占有我、独霸我、禁锢我.爱情本來就是自私的.若你不想霸占我.又哪里算得上爱我.既然是想要霸占我.那就尽你之能.将我牢牢掌控在你手心.别让我有机会跳脱出去.别让别人有机可乘才对.躲在书房里拿张画像瞻仰哪里是你的风格.”

    上官陌蓦地怔住.一双水墨般的眸子怔怔望住苏浅.

    她倾城绝世的容颜白得不见一丝血色.连唇瓣都是苍白的.一双眸子却是水一般清澈温柔.里面倒映着他的影子.

    抚着他的脸的手是那样轻柔.一如那年他在戎州荒野.奄奄一息.她稚嫩的小手抚过他的脸颊.是他一生也不能忘却的温柔.

    但她月白的衣袂还散发着血腥的气味.显是从战场上下來的.

    他怎能不知这样一双似水瞳眸中看过了多少血腥杀戮.又隐藏了多少铁血无情.

    她在他面前却从來都是深藏了铁血与凉薄的.她只对他柔若春水.

    这样的女子.他如何能放得开.

    倾其一生.也是要护着她的.

    他眸中蓦地轻雾散去.闪耀出潋滟光华.原來竟是他着相了么.

    拨开云雾见明月.他的心也蓦然开朗起來.唇角微勾了勾.

    “外面闹翻天了.你倒是会躲清闲.”苏浅见他好了.放开他的脸.轻斥了一声.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來.

    上官陌轻柔一笑.伸手将她勾住.拖到身边.有些愉悦地道:“这样的日子口的确是该躲一躲的.免得血腥染身.只是不该一时糊涂让人截了你出去.害你白受了许多委屈.你放心.改日我一定替你讨还.”

    苏浅了然.想來是早有人将外面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地都报告给了他.他知道她在乾州关受了委屈.

    “你最好记得你的承诺.”苏浅哼了一声.

    “铭记于心.”上官陌轻笑一声.将她从身上扶了起來.缓缓站起身.身子轻微地晃了晃.

    “怎么了.”苏浅一脸关切.双手紧张地扶住了他.

    “坐时间太久了.腿有些疼而已.不妨事.”上官陌云淡风轻地一笑.

    “该.不知道自己有腿疾的么.”苏浅娇嗔地愤了一句.又有些担心地问:“果真不妨事么.”

    “不妨事.”上官陌浅笑.轻轻推开她.走了两步.弯腰捡起她扔在地上的画像.

    “你做什么.”苏浅疑惑地问.

    上官陌把画像轻柔地展开.铺在书桌上.认真而轻柔地抚着上面的褶皱.幸而画纸是一种韧性极好的纸.只是皱了.沒有破碎的地方.“这是你的画像.怎么能丢.再不许有下次了.”

    声音如落雪簌簌.

    一股感动之情袭上心头.苏浅觉得眼窝不争气地湿了.快速地抬袖抹了一下眼睛.哼道:“你宝贝那画胜过宝贝我了都.”

    “倒不至于宝贝过你.只是这是你的画像.必须要宝贝.”上官陌淡淡一笑.将画像轻柔地卷了起來.装进画轴中.很仔细地搁在了抽屉里.一系列动作做完.才揽了苏浅的纤腰.柔声道:“走吧.沐浴睡觉去.”

    苏浅点了点头.

    看看天色又是黎明时分了.这一天天的总是昼夜不分.

    她暗下决心今天即使天塌下來也不去管了.一定要和上官陌好好睡上一觉.

    “咦.你吃了玉雪还魂丹了.”上官陌揽着她边走边问.

    “你鼻子倒是灵.属狗的.”苏浅扁了扁嘴角.她到现在都觉得口中异香缭绕.也难怪他能闻到.

    上官陌唇角微勾.“清风说有人偷了他两粒玉雪还魂丹.原來竟是你偷的.何时你也成梁上的那位了.”

    苏浅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她已经被楚渊奚落笑话了一顿.回來还得挨他一顿嘲笑.她不就偷偷拿个药吗.至于的.再者说了.那日楚渊都看见她偷拿药了.她就不信他沒看到.还赖在叶清风身上.真是沒下限.

    “我就是梁上那位.有本事你反悔啊.不要我啊.”苏浅耍赖嘴硬.

    上官陌忽的抬手将她横抱起.学着她素日的语气.笑道:“你是梁上的还是床上的都沒关系.我喜欢就好.想我放手.沒门儿.”又学着她素日的口气.“窗户都沒有.”

    苏浅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梁上的还是床上的.貌似都不是什么好人吧.他就不能说句好的.

    上官陌忽然俯身在她身上轻嗅了嗅.眉头皱了起來.

    “你做什么.属狗的么.”苏浅疑惑地瞪着他.

    他一声未出.大手却“刺啦”一声撕开了她身上的衣服.甩向一旁地上.嘟囔了一句.“都什么味道.臭死了.”

    苏浅立即明白.她和楚渊在一起.楚渊还抱过她.身上定然是沾了他的味道.这人的鼻子未免也太灵了些吧.她又想起那日在轩王府他把她推下水的事情.不由暗暗庆幸好在已经到了卧房门口.不必担心受风寒了.

    “洁癖.”苏浅嗔了他一眼.倒也沒瞒他.“我气血翻腾的厉害.不能动.楚渊抱我上床而已.难道你是要看着我难受地躺在地上.”

    上官陌轻哼了一声.沒反驳.

    今日若不是他死脑筋想不开.也不会逼得她去了乾州关.说到底还是怪他自己.

    推门而入.上官陌直接抱着苏浅去了屏风后.屏风后居然准备了一大浴桶的热水.这光景.是上官陌他又料到了她会回來.苏浅心里一阵一阵抽搐.

    但眼下也顾不上太多.苏浅见到水只觉亲切无比.身上不但染了楚渊的味道.还染了乾州关的血腥味.她早就想洗一洗了.只是在楚渊那里她沒有要上一桶热水涤一涤风尘.不晓得是下意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顾不得上官陌在眼前.伸手扯下身上的里衣.“咚”地一声跳进了水里.

    温热的水漫过身体.说不出的舒畅.

    她还沒來得及享受一下.就只听“咚”的一声.上官陌也跳进了水中.

    本來挺大的浴桶立时拥挤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