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边关大营里头,迟健特意挑了一间与萧墨迟的屋子紧挨着的房间。这会儿已经半夜三更了,迟健屏息凝神,听到了萧墨迟回屋的动静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易与三当家的也在。这时易很是敬服地说道,“大祭司,你果真是了解少宫主。”

    迟健见事事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不由得也有些飘飘然了,颇得意地说道,“我生他养他这么些年怎么会不了解他呢?”

    易倒没把这话往心里去,三当家的却猛地盯紧了迟健,迟健却也没注意到三当家的两道凛冽的目光。

    没一会儿的功夫,禾之晗来报,“他俩已经顺利出了城。”

    原来,迟健早料到萧墨迟这人坐不住,定会去解救钱侍郎与傅柏年。于是,他便坐在屋子里等着,一听见萧墨迟的脚步声便开始假装与易等人商议蚕食大庆一事。而其实,他打的主意从一开始就不是蚕食大庆,而是直捣黄龙,一举把那小皇帝拉下马来。迟健知道萧墨迟即使同意下山,心里也还是不愿意与英宗为敌,于是这话自然是想借萧墨迟之口说给钱侍郎与傅柏年听的,好迷惑英宗,让他判断失误,调用京城守备军来支援边关守军。萧墨迟一听这话自然知道求迟健帮忙救人是没指望了,只能自己想法子,于是便独自去了大牢里。迟健心里放心不下他,于是便派禾之晗一道跟了去,顺便再给萧墨迟料理料理后事,免得月氏人一见跑了犯人就怀疑到浮屠宫的头上来。至于已经出城的傅柏年与钱侍郎,迟健打心眼里觉得这两个人被关押着反无甚大用,倒不如替萧墨迟做个顺水人情,更重要的是也好借他们的口告诉英宗浮屠宫的假计划与萧墨迟实乃浮屠宫的少宫主一事。

    转天一早,宛央的心里惴惴不安,与萧墨迟一道吃早饭的时候,一碗粥端起放下、放下又端起,心神不宁。

    萧墨迟却是一连吃了两个馒头,而在他的强烈坚持下,浮屠宫也只得出面给尧曲城被关押的守军一人散了两个馒头。

    宛央却是半个馒头也没吃得进去,一直在担心傅参将与钱侍郎可否成功逃出去了。

    “不好了,不好了……”外头突然起了喧哗声。宛央心里紧张,估摸着该是傅参将与钱侍郎逃跑的事儿露馅了。她忙低下头喝粥好掩饰自己的心虚,谁料到却被呛着了。

    萧墨迟忙拍了拍她的后背,“怎么了,阿蘅?”

    宛央笑着摇摇头。

    迟健此时无暇顾及到这一细节,已经与易等人走出去看了个究竟。

    阿尔阔迎面走来,迟健上前明知故问道,“出什么事了?”

    阿尔阔吞了一口唾沫,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庆军的两个头头不知怎的杀了看守跑了。”

    迟健一听瞪大了眼睛,“跑了?”

    阿尔阔面带愧色,点点头。

    迟健假装着急道,“这可怎么办才好呢?他们可都是庆军里数一数二的人物,抓着他们事半功倍啊!”

    阿尔阔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大牢外头的两名看守昨晚竟然喝得酩酊大醉,一早见丢了犯人早吓得丢了半条性命,主动去找阿尔阔请罪。阿尔阔怒气冲冲地责问了一番,始终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将两人拖出去斩了脑袋。阿尔阔的心里很是犯愁,这可该怎么向浮屠宫交代呢?

    迟健正想借这天赐良机杀一杀阿尔阔的威风,萧墨迟却突然凭空冒了出来,“你把他们杀了?”

    阿尔阔还没来得及说话,萧墨迟便说道,“是我见他们太冷了喊他们一道去喝点酒的。”

    阿尔阔这才想起来两名看守曾说过是一名浮屠宫的年轻男子邀他们去喝酒,自己这一急躁,竟把这事儿给忘了。

    迟健这会子真是想撞墙的心都有了。谁知道这个萧墨迟是不是接下来还得如实告诉阿尔阔是他放走了钱侍郎与傅参将呢?

    阿尔阔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问道,“少宫主这三更半夜的不睡觉跑到大牢去做什么呢?”

    萧墨迟被这话噎住了,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下嘴唇。

    迟健心里暗暗骂道,“这个没出息的,一想要编瞎话就开始舔嘴唇。”

    迟健正想着帮萧墨迟开脱的时候,宛央突然站了出来,“他与我一道出来散步的。我认床,睡不着觉。”

    萧墨迟忙顺着这话说道,“是是是,我就出来散个步。”

    阿尔阔却不上当,“那两名看守可说了只有一名年轻男子。”

    宛央迅速地看了一眼萧墨迟,说道,“我先回屋歇息去了。”

    萧墨迟点点头,“对对对,她先回屋去了。”

    阿尔阔心里疑云遍布,正欲盘问个究竟的时候,迟健闪身出来挡在了阿尔阔与萧墨迟的中间,“这人总归是你月氏人弄丢的,我们少宫主也是怜惜你的月氏士兵,邀他们喝酒暖暖身子,却未曾强按住他们的头让他们喝醉,大王切莫怪罪错了人才好。”

    阿尔阔知道此事无论怎么说月氏也都不占理儿,只得灰溜溜地离开了。

    迟健见阿尔阔走得远了,瞪了萧墨迟一眼,“蠢人!”

    宛央站在萧墨迟的身边不吭声,心里却隐约觉得这白发人的态度有些奇怪,总觉得这人好像知道钱侍郎与傅参将是如何离开大牢的一样。

    等到了没人的地儿,宛央才拖住了萧墨迟轻声问道,“你昨晚也去了大牢?”

    萧墨迟经她这么一说才想起来傅参将与钱侍郎说过她也曾经去过大牢,于是萧墨迟低声附在她的耳边说道,“咱俩可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多谢你出手相助。”

    萧墨迟一心以为眼前的这个阿蘅与钱侍郎与傅参将并无任何交情,出手救他们不过是为着自己的情面,于是才有了“多谢”这一说。

    宛央不吭声,心里只期望着钱侍郎与傅参将能快些搬来救兵,否则这大庆的土地岂不是任由这帮蛮人蹂躏。

    钱侍郎与傅柏年出了尧曲城后一路南去,铜官镇距离尧曲城最近,两人自然想先去那儿落个脚,避避风头,再作打算。可两人才到城门口便发现铜官镇的情形与尧曲城大同小异,两人的脸色变了又变,熬着一身的伤咬咬牙一路又往南去了。两人这下去也该有几百里路了,可却始终没找到落脚的地儿,沿途的不少城镇不是被围住了便是城门紧闭,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无奈之下,两人只得进了京城。

    自打边关不太平后,京城便戒了严。好在钱侍郎与傅柏年赶到京城的时候,傅德昱正一身戎装地巡视城门的守卫情况,他一见到傅柏年与钱侍郎便知道边关大事不妙。两人来不及换下一身汗臭的衣裳便与傅德昱一道进了宫。

    皇上正为着好几日没有边关的消息而着急,听说傅柏年与钱侍郎回来了,忙匆匆来见二人。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快请起,边关现在究竟怎么样了?”皇上亲自扶起了傅柏年与钱侍郎。

    傅柏年说道,“不妙,边关的重镇不是已经被攻陷,便是已经被包围。”

    皇上皱着眉头,“尧曲城呢?”

    傅柏年与钱侍郎又一道跪下了,“恕臣无能,没能守住尧曲城。”

    皇上这会子也不去扶起二人了,转而问道,“那你们怎么还能回京来?”

    傅柏年对着皇上解释道,“月氏人攻陷了尧曲城后将我俩关押在了大牢之中,后被人搭救,我们这才逃了出来,本想去附近的城镇搬个救兵,可谁曾想……”

    皇上一声不吭。他哪里料得到这些蛮人这一回竟像是疯了一样进攻大庆的边疆呢!边疆的城镇一一失守,再这样下去,不日这些人便要打到京城来了。

    傅柏年这时又上报道,“皇上,此次异族人大举进攻我大庆,浮屠宫也有参与其中。”

    “浮屠宫?”皇上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可往日他们的进攻被傅容打退了之后,皇上便没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萧墨迟是浮屠宫的少宫主。”傅柏年无意隐瞒此事。

    皇上一听,拍案而起,“他好大的胆子!”皇上可还清清楚楚地记得浮屠宫散布过推翻大庆朝的言论。

    钱侍郎看了一眼傅柏年,忙说道,“皇上息怒,萧墨迟或许有苦衷也不一定。”

    皇上反唇相讥道,“苦衷?造反也要有苦衷?”

    钱侍郎还是偏帮萧墨迟道,“把我与傅参将救出大牢的人正是萧墨迟,而且他还告诉我们,那帮人意欲以尧曲城为据点,一点一点地蚕食大庆的疆土。”

    皇上冷哼一声,“痴心妄想。我看这个萧墨迟是活到头了。”

    钱侍郎此时却好像看不明白皇上的脸色一样,“皇上,萧墨迟他……”

    皇上突然打断了钱侍郎的话,“萧墨迟活到头了,钱侍郎你也活够了吗?”

    钱侍郎被皇上这冷峻的话一堵,只得闭紧了嘴巴。

    皇上站起身,“来人呐,传朕的旨意。”

    秉笔小太监忙弓着腰过来了。

    “着令兵部尚书傅德昱与九城兵马司卢仲率御林军死守京城,朕将亲率京城守备军御驾亲征,御林军统领武直随行,势必将奸臣贼子与异族蛮人赶出我大庆的土地。”

    傅德昱原跪着低头接旨,这时大吃一惊,忙喊道,“皇上,万万不可。”

    皇上看了傅德昱一眼,“有何不可?”

    “京城守备军万万动不得。”傅德昱眉头紧蹙,激动不已。

    皇上皱起了眉头,“不动京城守备军,朕拿什么来抵抗谋逆者与外敌?”

    傅德昱答道,“宁可从各地征调士兵,也动不得京城的守备军啊!守备军一动,京城便成为了空城,到时候若有人趁机入侵,就凭那千把人的御林军,哪里守得住呢?”

    皇上摆摆手,“朕意已决。”自从他听到傅柏年说萧墨迟便是浮屠宫的少宫主后,整个人都已经火烧火燎的了,恨不得现在就将萧墨迟手刃,所以任凭傅德昱说什么,他也是听不进去的。

    傅柏年这时却又磕了个响头,说道,“皇上,臣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傅柏年说道,“还望皇上准许傅容戴罪立功,他戍守尧曲城多年,对关外各部落甚是熟悉,有他出力,自是事半功倍。”

    皇上不允,“武直武统领可也曾经是戍边大将军。”他顿了顿后又说道,“这么着吧,由傅容暂代武统领一职,守卫紫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