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煜抢救过来了,白晋善让林唯先回酒店,自己便守在苏煜身边。

    “病人是因为酒精过敏引起的急性呼吸道过敏,好在发现得不算晚,对酒精过敏体质患者,应该绝对禁酒,而这位病人喝下的酒量还不少,家属请注意一下,如果抢救不及时的话,酒精过敏也是致命的。”

    白晋善回想着医生从急救室出来以后严肃的说教,他的心情更复杂了,一夜无眠让他的眼睛泛着血丝,他坐在病床边,整个人散发着疲惫,但是他并没有休息,眼睛直盯着躺在病床上安眠的苏煜,看看他因为呼吸而缓缓起伏的胸膛,再看看那已褪去红晕的脸庞,他那凝重的脸色并未因为苏煜的情况而缓解。

    眼睛先感知到外界的光线,那纤长浓密的眼睫毛微微抖动着,接着苏煜悠悠转醒,眼睛睁开后看到的环境,他并不陌生,他看到一个高高吊挂的点滴瓶,药水延着一根细长的管子慢慢地输入他的体内。

    被解救了。他还以为会就这样死掉了呢。

    好安静,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苏煜没有去查看病房里是否还有其他人,他聆听着自己的呼吸声。能呼吸的感觉真好!

    昨天晚上那一幕幕已在苏煜心里留下y霾,只要想到当时,那些痛苦就好像又回到身上一样,几近窒息的感觉,一次就够了。

    苏煜将头缓缓转回来,嘴角轻轻翘起,真的福大命大,这样都死不了。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白晋善在苏煜醒来的时候就知道了,他看着他睁开双眼,可他却没有吱声,苏煜醒来后的反应他也都看在眼里,包括那抹带着苦涩笑意。

    白晋善本打算等苏煜先开口后再问他的,可是他却一直无视着自己,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发呆,白晋善只得打破这个局面,“发生了什么事?”

    苏煜这才发现病房内还有人,但是他并没有惊讶,他将头转过来,在病床的另一边看到了白晋善,“晋善哥。”这个男人,他要怎么样才能还清他的恩情?他总在自己为难的时候解救自己。

    “昨天凌天婚礼上那个女人是谁?”

    苏煜知道他说的是谁,但是他不想说到那个人。

    白晋善看到苏煜沉默着,不愿意回答,胸口瞬间就堵了一股气,“什么都不能和我说吗?非要什么事都压在自己心里再靠伤害自己的身体去发泄吗?!”

    “你差点就死掉你知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不能喝酒吗?为什么非要和自己过不去?如果这次醒不过来你是不是就心满意足了?!”白晋善说到最后,紧握成拳的手背上根根凸显的青筋都在证实着他抑制的怒意,不全是怒意,也有——恐惧。在急救室外的时候,白晋善就一直在害怕,表面上看起来他很镇定,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从苏煜进去以后,他的手就一直在抖,控制不住的。

    苏煜听着白晋善的教训,一直没有什么反应,直到他说到后来的咆哮,苏煜就淡定不下去了,左手还扎着针,他用右手将被子拉起盖住自己大半张脸。

    白晋善瞧着苏煜的动作以为他不愿意听自己说话,怒气更是上涨——他为了他担心受怕一晚上没睡觉,说了几句他就不耐烦了,他干嘛还瞎c这份心?!

    白晋善绷着脸站了起来,本打算甩袖而去,但是临走前他看了蒙在被子下的苏煜一眼,轻微抖动的被子让他发现苏煜并不是嫌他啰嗦,他一把将被子拽了下来。

    “到底怎么了?”白晋善看着苏煜泪流满面却不敢哭出声的可怜样,心里更窝火了。

    本来是想自己一个人偷偷躲着哭,却没想到被白晋善抓了个正着,苏煜也不压抑了,直接放声大哭。

    白晋善放开了苏煜身上的被子,他静静站在一边,他看着苏煜哭,听着苏煜哭,眼神很冷漠,但是心却很疼。

    “他要结婚了!”

    “他和别人订婚了!”

    白晋善听到苏煜哽着声音说了这两句话,每说一句,他就哭得越悲痛,白晋善垂下的眼眸暗了下来,能让你这么难过的,只有他。不是说了要放弃了吗?为什么还要那么在意?“你听谁说的?”

    “他妈妈,他的未婚妻我也看到了,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苏煜咬着唇,右手紧握着床单,他的哭声低了下来,但是眼泪还在不停地往外涌。

    白晋善这下大概明白了苏煜反常的原因了,但是这不理由不足以让他危害自己的生命。白晋善的脸色冰冷,说出的话也有些不近人情,“就这样你就不要命了?是不是明天他要结婚你就要从这里跳下去?”

    苏煜蜷着身体,白晋善的话让他更心酸了,但是他也明白。

    输y瓶里的y体已经完了,白晋善按铃叫来了护士,再取走手上的针,苏煜很听话地将手背压紧,以免针孔处出血。

    “晋善哥,对不起!”

    白晋善已经坐回床边的椅子,他看着还在抽泣的苏煜,脸色依旧不轻松,“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命是你的,身体也是你自己的,你有处置的能力,我管不了。”

    苏煜在身体对酒精产生反应以后,就明白了自己的做法有多愚蠢,并不是感悟于对一个过去式的人执着感伤,而是自己对自己的不珍视。

    在听到顾柏订婚的消息后,他震惊,而过后,比起愤怒憎恨,更多的感觉,是伤心。

    白晋善看到苏煜泣不成声的样子,始终板着脸坐在椅子上,任由苏煜一声声哽咽地向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苏煜的呜咽,不知这声声抱歉是对他自己说的,还是对白晋善说的,只是白晋善最终不忍了,苏煜那珠帘不断的眼泪让他还是心软下来,他知道他的痛苦,就和当年辜泉放弃自己一般,夜深人静时,他也会心痛到窒息。

    白晋善站了起来,走到苏煜身边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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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柏坐在阳台的地上,右手搭在曲起的右腿膝盖上,另一只脚伸直了放平着,他的头偏靠着阳台的栏杆,因为天气还有些微凉,他坐的地方铺着一块坐垫,他的眼睛看向栏杆外,目光微敛,带着感伤。

    王娟坐在画板前,一笔一划地勾勒着顾柏的眉眼,她伸头从画板一侧看向安静当着模特的顾柏。王娟觉得此刻的顾柏就像是被囚禁在牢笼的鸟儿一般,这栏杆就是囚禁了他的鸟笼,而栏杆外的广阔就是他追求的天地。

    如果他飞出去了,那他就会开心了。

    王娟想着,自从她见到顾柏以后,她发现他和以前变得不一样了。他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好像什么事都提不起他兴趣一般,整个人就像忧郁王子一般。王娟用画笔加深了顾柏的轮廓,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小娟,不要和小柏提起我们今天遇到这个男人。”王娟的脑中突然冒出顾尤离昨天说的话,她好奇起来,顾柏和那个人之间有过什么过节?为什么阿姨会那么郑重其事?

    王娟越寻思就越好奇,“柏,我问你件事。”

    顾柏对王娟有愧,所以对她的态度格外温柔,只要是她提出的要求他就尽量满足她,今天就是她心血来潮要画画,还要他当模特,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坐了半个小时了,但是他没有一句抱怨,甚至发起呆来,未婚妻就在不远处,但是他的思绪早已飘到另外一个人身上去了。

    他去哪儿了?

    他还好吗?

    他为什么会一声不响地离开自己?

    顾柏每天想着苏煜的时候心里总会自问很多遍,他似乎联系不到他了,打他的电话,从一开始的关机到后来的欠费,顾柏给苏煜的号码缴了钱,再拨依旧是关机,顾柏以为苏煜是给自己拉了黑名单,换电话再打依旧是关机,顾柏心灰了

    顾柏的思绪正随着清风飘扬就被王娟的话打断,他转过头应了一声,“想问什么?”

    王娟的表情有些纠结,她在想怎么问不会引得顾柏生气,“要是我问的问题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但是你别生气。先说好的,不能生气!”

    顾柏对于这种说句话都要绕几道弯的交流方式反感,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微微一笑给予她肯定的答复。

    “你有没有和什么人有过节?很深的那种?”王娟瞪大了双眼,眼里是满满的好奇。

    顾柏奇怪王娟突然问这问题,但也没追问因由,他想了想然后摇摇头,结梁子的没有,不过纠缠得很深的倒有一个,顾柏在心里暗道。想到这里,他苦笑一声:现在应该缕清了,毕竟都放手了不是吗?

    没有?不应该啊。“那有没有什么很讨厌的人?”

    顾柏觉得自己讨厌的无非就是棒打鸳鸯的母亲,他甚至一度认为苏煜的离开和她有关,但是又联想她对苏煜的态度,便打消这个想法。

    见顾柏依然摇头,王娟还想接着问。

    顾柏却不耐烦了,“你想问什么?”

    “没有,就是昨天参加婚礼的时候遇到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