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多月,司徒玄霜一直忙着朝政大事,重新整肃朝纲,整日都待在承昭宫处理大小事宜,登基不久,还是动荡不稳的时期,他一刻也不敢有所懈怠。 )虽然忙得不可开交,但也并未抽不出来时间,自从那夜之后,他对荼蘼有意避而不见。他怕自己加重她的悲痛,等她心情缓和一些再见也不迟,其实是他自己没勇气,不知该怎么面对,明明很在乎他,可是他一开口话就变味了。他暗暗嘱咐自己,等会去了兰蕙宫一定要好言好语,任她斥骂。

    她听到门外的声音,知道是他来了,冷冷的说:“青叶,我不愿见她,把屏风移到殿内。”

    她站在殿内,一身素衣简饰,背对着屏风,手中握着他送给她的玉簪,忆起了从前他为她挽发的情景,他深情的对她说:以后你的发都由我挽。”自他走后,她便就待在屋内很少出去,只让青叶一人侍奉。

    青叶连忙上前行礼:“陛下,娘娘说她……不愿见您,所以必须隔着屏风说话。”

    “知道了,你们都下去,”他沉闷的望向殿内,恍惚的看着屏风内的她,有一种若隐若现,如梦似幻的错觉,仿佛只要一伸手去触,她就会如尘烟一般顷刻消散。明知道她就在那,可他的腿似有千金重似的,最后他步履维艰踏进了门槛,缓缓的走向前去。

    他站在另一面的屏风处,低沉的说:我知道你恨我,不愿见我。”为了拉近彼此的距离感,他此时说话皆用“我”自称。

    她淡淡道:“我要出宫。”

    “不行!你一个弱女子出了宫怎么生存。”

    她再一次的加重语气,冷气逼人,“我要出宫!”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孩子。”

    荼蘼讥笑一声:“时至今日,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真是可笑。”

    这一句话扎痛了他,“你信不信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从此不会让你离开我。”

    “我第一个孩子被你残害,现在这孩子是我活下去的希望,我拼上自己性命也要保护他。”

    司徒玄霜心底处咯噔一下,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他沉重的说:“不管你信不信,在送去镯子之后的第二天我就后悔了,可惜来不及了。 .时间是好物,它会改变很多,而我会耐心等着,皇贵妃的位子永远为你留着。”

    此时司徒玄霜心里难受到翻江倒海,心想:“她当真如此的恨我,这般抵触自己,连面都不愿见,哪怕她骂我、打我,都不想她这样。”

    荼蘼恶狠狠的说:“本宫是先帝亲封的皇后,你要么杀了本宫,不然只要本宫在皇宫一天,就是太后。你对太后不尊不敬,竟欲招之后宫,如此大逆不道,有悖伦常,你就不怕遭到天下人唾骂吗?他日史书工笔,难道不怕后世议论吗?”

    “你何必这么咄咄逼人,朕相信时间真的会改变很多事情,你会变的,正如你当年入宫之后不也变了吗?”

    她轻笑几声,说:“有些事永远不会变,有些痛永远不会忘,有些恨只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加重,我对你只有恨,这辈子你都休想让我原谅你。”

    荼蘼将手中的发钗插到发髻上,随后她迅速的转身用力一推,屏风轰然倒地,司徒玄霜忙躲闪到一侧。

    她浑身带着浓烈的寒意,双眼直凛凛的对上司徒玄霜的眼睛,一字一顿:“你怎么还这般厚颜无耻的站在这。”

    她借着说话之际便快步上前,如疾风般从后腰间拔出匕首,朝司徒玄霜的胸口捅去。司徒玄霜及时的阻止了她的行动,紧握着她的手,使其动弹不得。荼蘼手臂依旧拼命用力向前,她瞪向司徒玄霜,只恨自己太无能,仇人近在咫尺,却不能手刃他。

    司徒玄霜顿时火上心头,烧裂了他的五脏六腑,怒道:“你我之间竟走到这般田地。”

    他刻意将她的手偏离到自己肩处,手一拉匕首毫不停顿的刺入他的身体,血瞬间浸染了匕首周围。他盯着荼蘼的眼眸,忍痛将匕首拔了出来,用力一挥便听见金属撞击地面的声响。

    他随即大声喊道:“不管你怎样对我,我都不会轻易放弃。”话音未落,他强行将她揽入怀中。

    荼蘼发疯似的胡乱打去,他没有反抗任她打骂。荼蘼一掌扇了过去,迅速拔下发髻上钗子,朝自己脖颈处划去,顿时显现出一道轻微血痕,同时也刺痛了司徒玄霜的心。她推开了他,歇里嘶底的叫骂:“滚!我宁死也不会从你,司徒玄霜!请你记住我今日的话,我从未如此憎恨过一个人,而你居然虚伪到令人作呕。”

    荼蘼此时情绪失控,真是一副要吃人的神情。司徒玄霜明知此行定会让自己如扎数针,可是他依然相信时间一定会改变很多。

    自此之后,荼蘼每天都在想着怎样逃出宫,规划了好几次出宫计划均一一失败,原先对抱有一丝希望的吴婉柔都无能为力。后来兰蕙宫的门外侍卫多了几倍,她出入各处均有人近处跟踪,荼蘼有时绝望的想抓狂,好几次对那些侍卫发飙,但无济于事。

    司徒玄霜刚登基不久,便雷厉般的重新整顿了兵部、吏部以及工部,并撤换了在其位不谋其职的刑部尚书,同时也果断的撤销了“明镜堂”这个机构,明镜堂这个专属为皇帝办事的机构发展到景文帝时期,早已衰败没落,行同虚设。如今朝堂面貌焕然一新,一改往日慵懒的风气。

    按照司徒玄霜大力改革的趋势,原以为局势会一直朝好的方向发展下去。可初登帝位的司徒玄霜着手处理的事是一浪高过一浪。时值新旧势力交替,各方势力暗潮涌动,先是传来周边各州府以麒王为首纷纷联合反抗,高举正义的旗帜,以铲除奸臣贼子为先帝报仇为名,惹出了不少动乱风波。司徒玄霜这段时间忙于镇压和收服,已让他焦头烂额。正当他无暇顾及其它时,更大的浪花接踵而来。此时魏国新帝突然毫无征兆般亲率大军发动猛烈攻击,区区数日便占领了两国交界处的黔州,但并未有开展下一步的动作,在黔州据而不动。内乱还在继续,外乱又让他猝不及防,这一切令司徒玄霜头痛不已,寝食难安。

    为此,今日早朝唯一的议题就是如何应对现有动荡的局势。

    “陛下,吴将军和李将军一同前去镇压麒王的叛乱,朝中也无合适的人选去黔州抵御魏国大军,何况南越刚刚平定与梁国的战乱,已国力空虚,正是休养生息的时期,若此时再与魏国发生大战,得不偿失啊!”

    “朕知道丞相也是出于考虑大局,朕的想法也是如此,如今内乱不止,决不能发生外乱,否则内忧外患于此时的南越格外不利。只是南越近年来与魏国素无瓜葛,一直友善相邻,而现如今借着南越内忧,也来趁火打劫,魏国大军据黔州不动,看来只是想从中捞些好处,并未真的有挑动战争之心。”

    “陛下圣明!”李尚书上前恭道:“微臣认为魏国只是想趁乱捞些好处,陛下可派人前往黔州与魏国谈条件,只要条件合理即可同意。”

    “那好,就这么办!”

    长乐宫。

    司徒玄霜追赶着安宁公主亦瑶,陪她一起玩乐。

    “慢一点,别摔着了。”吴婉柔跟着亦瑶后面,时不时的担心她太过顽皮弄伤自己。

    亦瑶咯咯嘻嘻的笑着,跑到司徒玄霜的怀里,口齿不清的嘟囔着:“父皇,父皇。”

    司徒玄霜侧耳细听后高兴的亲吻孩子幼嫩的小脸,抱起来笑着说:“父皇的小亦瑶又漂亮又可爱,是父皇的小心肝呦。”朝堂上的烦心事仿佛永远处理不完,只有每每来到这里与安宁公主在一起,享受着天伦之乐,所有的烦心事都抛诸脑后,贪图这短暂的放松和欢乐。

    自从荼蘼搬到了兰蕙宫,司徒玄霜便下令将长乐宫重新布置,因为亦瑶,他来长乐宫的次数也渐渐多了,与吴婉柔的接触也多了许多。为此吴婉柔每日都喜上眉梢,心情愉快,她每每看到陛下这般疼爱亦瑶,心里十分知足。

    她见他心情大好,想趁此良机为荼蘼说求个恩典,她轻咬唇瓣再三犹豫之后,下定决心缓缓开口道:“陛下,先皇后居于兰蕙宫似乎不合祖制,臣妾知道您不愿封她为太后,不如……”她顿了顿,惶然张口,“不如让她出宫吧!”

    司徒玄霜脸色顿时刷了下来,褪了之前的颜色,蹙眉道:“这件事就不劳皇后多虑了,朕自有打算。”

    吴婉柔立即跪了下来,不放弃的继续说道:“陛下放她走吧,强行留在宫中又能怎么样?她不会做任何改变的。”

    司徒玄霜把亦瑶交给了嬷嬷,望了他一眼,不悦的说:“以后不要在朕面前说出这样的话!”话音刚落,他便甩袖而去。

    吴婉柔怔在原地,半响才缓缓起身。

    司徒玄霜好不容易才有片刻的好心情,倏地被吴婉柔的一番话弄得心烦意乱,不得安宁。出了长乐宫,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兰蕙宫外,看着门外的侍卫,不禁反问:“朕这是把她囚禁了吗?”驻足片刻后,他便回承昭宫处理一大堆政事。

    荼蘼虽搬进了兰蕙宫,但一切用度仍依皇后的位份正常给予,除了出宫以外,她在宫内做任何事都仍具有权威。即便是这样,宫里的人对两位皇后的心态也是不一样的,毕竟现在长乐宫的那位才是正主。那些达官显贵的夫人们也时常跑去长乐宫献殷勤。兰蕙宫渐渐地被人遗忘,或者说那个地方已经失去了重要性。

    这日,兰蕙宫内。

    太医把完平安脉后,她慵懒的靠在榻上。

    “娘娘,咱门外的侍卫都撤走了。”李德跑进来急道。

    荼蘼微惊,只吐出几个字,“哦,知道了。”

    “娘娘怎么无精打采的,是昨夜没睡好吗?”

    她正了正身子,抚摸着自己小腹,担忧道:“青叶,都三个多月了,为何我的肚子没有显怀,也从未害喜过,不觉得奇怪吗?”

    “娘娘,太医不是说您的身体受过亏损,底子不好,所以胎儿吸收营养慢一些,再调理一段时间就无碍了。”

    “真的是这样吗?”荼蘼还是疑惑难消。

    “青叶,我眼痛。”荼蘼双手紧紧捂着眼忽地喊道。

    青叶大声道:“快传太医!”忙上前照顾。

    这两个月来,荼蘼眼睛仿佛是出了故障一般,时而胀痛难忍,时而模糊不清。太医来诊过数次,至今未诊出病因所在,每每疼痛时也只能外敷止痛膏暂缓疼感,对于根治方法,太医们也是束手无策。为此,司徒玄霜总是生气的说他们是一群庸医,连区区眼疾都医治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