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弯下腰摸鱼去了,摸了半天一条也没摸到,这才想起自己根本就不会摸鱼。【小说文学网】

    浑身**地爬上案,在滚热的石头上一躺,身体瞬间暖和了起来。松青兜了一堆红红黄黄的山果跑过来,往水里一泼,用脚踢着李熙说:“别偷懒,下去洗。”

    山果是在李熙摸鱼的时候她到林中摘的,她摘山果,李熙清洗,很公平的一件事,所以李熙只好告别温热的石床,跳下水潭,捞起沉在水底的山果,一个个认真地清洗起来。

    松青蹲在一块石头上,盯着李熙,像一个认真负责的监工。在她的目光盯视下,李熙不敢掉以轻心,把一枚红果搓的皮都快脱下来了,才敢递给她。

    松青接在手里却不吃,她问李熙:“师姐们走了,我怎么办?”

    李熙愕了一下,望着她黑漆漆的大眼睛,茫然地说:“怎么办?”

    “我问你呢。”松青不快活地说,把手中的红果当石头砸向李熙。

    李熙接在手里两口吞了下去,赞道:“这果子不错。”顺手递了另一枚红果给松青。

    松青拍手打落在水里,却不生气了,又问:“问你话呢,说呀。”

    李熙道:“看你的样子,不大想另投它门,可是我又教不了你什么,那么你是想下山嫁人了,好啊。我给你准备一份厚厚的嫁妆,再认你做妹妹,给你好好选一户好人家。你觉得如何?”

    “不好。”

    “不好?你不想嫁人?”

    “想,我想嫁人,嫁给别人不好,嫁给你就愿意。”

    “我?”

    “你不愿意?”

    “愿意!小师妹你长的这么好看,我做梦都愿意,不过……”

    “你还是不愿意。”

    “我愿意,真愿意,能娶到小师妹这样的人物,我三生有幸,我乐不可支。”

    “可是你的夫人们会愿意吗?我知道你又两位夫人。她们肯让我进门吗?”

    “理论上说肯定会有点小麻烦,不过问题也不大,倒是师妹你,你今年才十三岁,从小在山里长大,你,真的知道嫁人成亲是怎么一回事吗?男人女人在一起过ri子可不是闹着玩的,两个人要是xing格不合什么的,在一起会很痛苦的。这些你都想过吗?”

    “没想过,不过我不怕,我知道你不是坏人。”

    “我当然不是坏人。不过好人跟好人之间有时也会过不到一起去,反之一个坏人和好人或许能过到一起去,这种事得看缘分的。”

    “我们就很有缘分呀,我昏头昏脑地跑来拜师学艺,你也是,这不就是缘分吗?”

    “是。”

    “那我们能在一起吗?”

    “可以。”

    “那你什么时候来迎娶我过门呢?”

    “随时都可以!不过为了慎重点,我觉得不妨再等上两年,等你长大点,熟悉人情世故了,再多认识一些其他的男人,到那时你如果还肯嫁给我,我随时娶你过门。”

    李熙突然发现自己简直像个圣人,真是混账,自己明明是个小人,怎么莫名其妙地就做起了圣人呢,做圣人的感觉还真是怪呀,酸溜溜的现在。

    “好吧,当我刚才的话全是放屁,我现在就回去准备聘礼娶你过门。”

    对嘛这才是自己想过的,可惜李熙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松青嘻嘻一笑,说:“傻瓜,我逗你玩呢,谁想嫁给你了,我根本就不想嫁人。”

    “不想嫁人,你逗我玩啊。”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当开个玩笑好了,你不至于为这个生我的气吧?”

    李熙很想说我不生气,我就是想掐死你这个小妖jing,没这么逗人玩的。

    “我七岁时父亲得病死了,死前很痛苦,母亲守着他哭了一夜,吞了一块金子也随之去了,从那时起我就看破了红尘,再也不想过凡人的生活了。你别笑我幼稚,我就是这么想的,我想随xing地过我想过的生活,不想掉入红尘的牢笼中,苦苦挣扎一辈子。所以我出家了,可我又是一个吃不起苦的人,跟着第一个师父挨饿受穷,常为两餐饭犯愁,所以我跑了出来。在这儿我不必为两餐饭犯愁,师父又不怎么管我,我的ri子过的很舒心。我不瞒你,我从未想到做什么正堂弟子,做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能无忧无虑地活着。”

    说到这,松青抬起头盯着李熙,黑漆漆的眸子里泛出异样的光彩:“你知道师父为何会收你为弟子吗?”

    李熙茫然地摇摇头,这个问题他一直都很想知道。

    “是我撺掇他收下你的,你们怀疑师父不在人世了,他的确不在了,他羽化了,成仙了。本来他一年前就要离开这的,我拖着他不让走。他一走我又要流浪了,我实在不喜欢到处流浪,所以我要他收下你做徒弟。”

    李熙脑子一片空白,苦笑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好。

    “师父在此修行数十年,韶州城里没有一个人知道,去年是我放出风声说有他这位半仙在此清修,指望有人来拜他做师父,我好选一个能养活我的人留下。来了几个,我瞧上眼的没钱,有钱的我瞧不上,直到你来。”

    “呃,小师妹,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一定是开玩笑!你最喜欢开玩笑了,对不对。”

    “你就当这是个玩笑。不过我还是要跟着你,吃你的喝你的,但我是我你是你,我不会嫁给你,你也别打我什么主意,你能答应我吗?”

    松青的语气像是认真的,李熙搓了搓手,说:“没问题,不过就是在家里添双筷子嘛,你跟着我好了。”

    李熙说完擦了把汗,这个夏天的夜晚实在是有些古怪啊。

    遣散了松青的两个师姐,问火工头陀又何打算,他回答还是一个字:“唉。”李熙索xing替他做了主,安排他继续在老鹰头看守房舍,每月按时送米、盐、酱、菜上山来。

    松青收拾了她的全部行李跟着李熙下了山,先把她安置在客栈,用了一天半时间向崔莺莺和沐雅馨解释她的来历,然后问二人愿不愿意接受一位在家修行的同门师妹。两位夫人异口同声地回答说:“不行。”

    崔莺莺说:“夫君你好懵懂,松青道长是出家修行的人,你把她带回家来,没什么也变成有什么了,外人会怎么说呢,你不顾及自己的名声,也该为她考虑一二吧。你就算要照顾她衣食无忧,大可以在城中找一间道观让她住进去,衣食用度时时供给,隔三岔五的再请来家中做客,既全了同门之谊,又免了闲言碎语。妾没什么见识,夫君做主吧。”

    李熙讪讪道:“玄天无上宫是清修门,没有符箓,哪个道观肯收呢。”

    沐雅馨冷笑道:“原来这位松青道长是有些来路不明的,敢问夫君这些ri子真的是上山拜师学艺了吗?”

    李熙道:“咄,这是什么话?我不是拜师学艺去了,去哪了?你说。”

    沐雅馨道:“那谁能知道?你杨参军年少风流又肯使钱,哪儿不能混去。”

    李熙指着沐雅馨笑骂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要不要我给你松松骨。”

    沐雅馨看他脸sè不对,发了一声哼,不吭声了。

    崔莺莺道:“夫君现在不还兼着僧录司的巡官吗,给她挂个籍有什么难的?”

    李熙道:“你也不愿让她进门?”

    崔莺莺赔笑道:“妾这么做是为她好。”

    李熙叹息了一声,挥挥手道:“你们啊,我是白疼你们了,罢了,我不跟你们争了,我意已决,在凤凰台那边给她专门修一座jing舍,门就开在院内,今后她就是我们家的一口人。”

    沐雅馨讥讽道:“怎么样,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门开在院内,还是一家人,你索xing让她还俗嫁给你不就结了,绕了这么大一个圈,不觉得累的慌么。”

    李熙道:“懒得跟你啰嗦。”

    沐雅馨道:“你心虚了吧。”

    李熙跳起来捉住沐雅馨,把她按倒在自己膝盖上,掀起她裙子,在她肥肥嫩嫩的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几巴掌,边打边凶狠地问道:“还敢不敢跟我翻嘴了?”

    沐雅馨浑然不惧,反而大叫:“你索xing打死我!有了她,以后还有我的ri子过吗?喜新厌旧的贼。”

    李熙被她逗的扑哧一乐,推开她,到院中吩咐立在角门外的如花似玉和陈招弟说:“收拾两件衣裳,我要出趟远门。”

    听说李熙要出远门,崔莺莺吃了一惊,问:“夫君要哪里去?”

    李熙不耐烦地说:“休要问。”

    沐雅馨也道:“休要问他,人家有了新人,看着咱们碍眼,出去躲清静呗。”

    李熙不理睬她,去接了衣裳和行李,背着独自出了门。

    他出门的那一刻,沐雅馨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跺着脚说:“你看这个没良心的,我只说了两句,他就真走了,全无半点情谊。”

    崔莺莺笑笑,轻飘飘地说:“想来是咱们闹的太过了吧,我看回头还是去见见那位小师妹吧。”

    “要去你去,我死也不去。”沐雅馨一口回绝,恨的咬牙切齿,气的胸脯鼓鼓着,涨的一张脸红艳艳的。

    李熙以家宅不宁为借口躲进了城北军营,已经立秋了,朱克荣不ri就要离开韶州,在此之前得抓紧跟他学两手。朱克荣为李熙调教的二十三名后备军官,很快就移交到了李熙手上。

    从朱克荣把他们从韶州营留守营地里挑出来的那天起,他们就等着这一天了,对他们来说朱克荣只是一个过客,再重要走了也是白搭,李熙才是他们飞黄腾达的阶梯,值得他们为之卖命。看得出这伙人都是些杀人放火的能手,实战经验十分丰富,任他们为军官,拉起三百来人的队伍绝对有战斗力。

    这一点李熙丝毫不怀疑。

    留下来辅助李熙掌军,朱赫和李载风虽然都有些不情愿,但朱克荣发了话,二人也不敢说什么。李熙向他们承诺说长则两年,短则一年,等自己熟悉了军中事务就放他们回去。

    对此,李载风没说什么,朱赫却嘀咕了一句,声音很轻,不过李熙还是听到了,朱赫嘀咕的是:“好sè如命的货,等你学会掌军,我怕胡子都熬白了。”

    冲着这句话,李熙决心要争口气,索xing借松青的事发难跟沐雅馨、崔莺莺大吵了一架,断了自己的退路。朱赫说的也有道理,守着沐雅馨这么个美人儿,自己还真未必能狠下心来进兵营,兵营都不进,凭什么掌军?

    元和十二年的chun夏两季,岭南各地都不甚太平,先是chun季出奇的暖和,竟有正月里桃花开放的奇景,冬季太暖,害虫的虫卵平安度过冬天,chun天的时候,循州、cháo州、广州、chun州等沿海州府出现了连片的虫灾,这几个州的夏粮近乎绝收。

    不过这对于物产丰饶的岭南来说还不是致命的打击,通过调拨余粮和向福建、安南,桂管等地购买粮食,夏季缺粮的窟窿总算是补上了。

    按理说秋粮如果能丰收的话,岭南的这个年景还算不得太差。问题是入夏之后,岭南节度使辖地内几乎所有的州县同时普遍地受到了水灾,受灾范围之大,灾情之重,堪称百年不遇。韶州是众州府中灾情最轻的一个,六个属县中确认秋粮绝收的已经有仁化等三县,其余三个县中曲江和翁源秋粮减产已成定局。

    不必有多少人生经验,人们也能看出元和十二年的岭南的冬天将是一个特别的冬季,饥荒将威胁到每一个人,不分贵贱,不论老幼。

    其实从盛夏起,韶州的粮价就一涨再涨,飞涨的粮价引起人们争相囤积,囤积的结果促成粮价再次飞涨。虽然地处三道交界处,但韶州通往江西和湖南的交通并不便利,山道曲曲已经是十分难行,多如牛毛的匪寇更是令人头疼。

    匪寇的规模普遍不大,但对付行动缓慢的商队来说已经占尽了优势,攸忽而来,攸忽而去,令人防不胜防。商队当然可以雇护兵,但护兵的价格不低,运送一车珠宝可以雇请一百个护兵保护,运送一百车粮食要雇请不少人护送呢。

    由护兵护送到韶州的粮食还有几人能吃的起?

    剿灭盘踞在三道交界出的土匪绝非一朝一夕能奏效的,韶州的灾情只有靠自救。粮从哪里来?刺史常怀德在追问州县僚属,也在问自己。

    一向对练兵之事漠不关心的常太守入秋之后一连几次来到城北兵营,每次来他都便装简从,不打招呼直接进兵营,颇有些微服私访的架势。

    李熙暗叫庆幸,要是老头子早一个月微服往兵营跑,自己这从九品参军非得被撸掉不可,从早chun至今,自己足足有大半年时间不在兵营!以至于多数土兵都不认识这位正训练使,而把朱克荣这个训练副使当正主。

    现在老头子微服私访来了,看到的是李熙和一伙军官们在校军场上摸爬滚打的的情景。这个少年不错,虽然出身世家,却全然没有寻常贵族子弟身上的骄娇二气,竟能伏下身子和这帮蛮汉打成一片。

    先入为主的印象让老头子确信过去的几个月时间里,他委任的团练判官,训练使李熙也如他眼看看到的一样,时刻和他的兵在一起,戒心尽力地想把韶州的兵练好。

    即使不怎么懂军事的常怀德现在也能看出韶州的兵练的不错,兵好不好全在将官嘛,眼前虽然一个土兵也没有,可是你看看那二十五个军官,一个个如小老虎似的,这样的官怎么能带不好兵呢。

    通过实地观察,常怀德心里有了底,对如何应付今冬明chun的大灾荒,他更有信心了。

    常怀德早在这年的元宵节观灯宴上就做出了设立韶州义仓的决定,以赈济城中贫苦孤寡为名大量收购粮食,囤积于城中。这件事做的很高明,元宵节前后,岭南还没有出现灾情,彼时各地粮价还十分平稳,韶州义仓大量收购粮食的举动并未引起广泛的关注。

    收购粮食的款项一部分是州县拨出的公帑,更大的一部分是韶州各士绅富户的捐赠。

    拿出大把的钱来做慈善自非士绅富户所乐意,不过韶州刺史常怀德的一段肺腑之言却让他们虽端坐暖阁却仍有堕入冰窟之感。常怀德跟他们说:“百姓若因灾荒而生流变,受害最深的是是谁?是我常怀德还是你们?韶州三百土兵,保一州衙足矣,却不知各位的庄宅谁人看顾?”

    有了这番话,韶州义仓在灾情已成现实时,已经囤积了足够整个韶州百姓度过荒年的粮食。现在的问题是谁来保护韶州百姓的口粮?

    看到李熙和他“训练”出来的二十五名如小老虎般的军官后,常太守彻底放心了,他盘算着等秋粮一收完就把那三百土兵集结起来防御乡里,当然主要是防守韶州城。

    此外他还在盘算着能否赶在冬季来临前把韶州的城墙加固一下呢,韶州的城墙实在是太破旧了,太没安全感了,城墙加高一尺那就多了一份安全感呀。不过想到加固城墙所需的巨大费用,老太守心里就打了退堂鼓,费用太浩大了,而且加高加厚城墙都需要朝廷批准,公文往来须要耗费许多时间不说,能否照准还未必呢。

    朝中诸公早被河北那些骄横跋扈的藩镇吓破了胆,一听说哪地方要加高加固城墙就以为人家要招兵买马割据称王,搞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好不笑人。

    除了加高加固城墙,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增强韶州的防御力呢,老太守思索着,慢慢向校军场行去,他决心跟那个年轻人好好聊聊,或许他会有什么办法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