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志恒翻了个身,此时的他身体虽然疲乏,但头脑却越发清醒,在他的内心深处,突然爆发出一个念头:“也许生活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还可以有一种更加美好的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个人都像是纺织机上的梭子一般,被无形的鞭子驱赶着疯狂的旋转着,工人们在担心哪一天会被工厂赶出大门,抛入失业的大军,女人沦为娼妓,男人成为乞丐。”

    “肉真香,再来一碗!”

    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把余志恒吓了一跳,他翻过身来,才发现是李素在说梦话,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显然他正在做一个美梦。

    “这孩子,连睡觉都不安稳!”余志恒笑了笑,伸手揉了一下对方的头发,叹了口气,也闭上了双眼。

    次日早上,工人们吃了几块馍就开始工作了,经过一天一夜的装卸,到了中午,船上剩余的米只剩下不到四分之一了,对于这种速度,蒋志清感到很满意,这是陈再兴第一次交给自己完全**完成的任务。蒋志清心里很清楚,相对于自己主人正在进行的事业的宏大,他手中值得信任的班底是多么有限,只要自己能够将这件事情办好,等待着自己的就即将是独当一面的责任了。

    “蒋老爷!”工头陪着笑脸凑了过来:“您看这米已经卸的差不多了,要不就让工人们加把力气,卸完货再吃午饭吧?”

    蒋志清闻言一愣,随即他明白了工头的意思,感情是肉痛给给工人这么好的伙食了,想省下一顿的米和肉。若是在三年前估计他还会和这个工头合伙在这些工人身上刮一层油,但蒋志清这三年来跟着陈再兴,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路,局面着实大了不少。他现在已经看不上这点小钱了,而是要把这趟差使给办好了别出差错。于是蒋志清笑了笑:“徐头,你也知道这趟差使是敝上特别交代的,万万出不得差错,不过我也知道列位兄弟们这趟都辛苦了。这样吧,请徐头给兄弟我一个面子,这趟差使办成了,每个人都有这个数!”说到这里,蒋志清伸出手掌来摊开五指。

    “那敢情好!”工头闻言大喜,他刚才就算克扣下来每个人最多也就分到两三两银子罢了,而这位蒋老爷一开口就是五两银子,那自己又何必做这个恶人呢?想到这里,工头又装出不好意思的样子,笑道:“只是怎么好意思让蒋老爷破费呢?”

    “无妨,这趟差使办诚了就行!”

    “好好!”工头大喜,他看了看天色,大声对正在干活的工人喊道:“好了,好了,大中午的大伙歇歇,吃了午饭再干活!”

    工人们应了一声,纷纷走到阴凉处休息,很快饭食便送了上来,还是上好的白米饭和红烧肉,工人们立即涌了上去,不过他们也知道东西足够,也不再像昨天那么无秩序。

    余志恒坐在地上,低头吃饭,在他的身后传来一阵阵说笑声,显然工人的兴致不错,优厚的伙食和工钱让这些容易满足的人们笑逐颜开。这时,李素拿着装满了米饭和红烧肉的大碗做了下来,埋头大吃。余志恒突然感觉到有点不对,这好像是对方第六次还是第七次去盛饭了。

    “李素呀,这是你第几碗饭呀?”

    “第七碗吧!”口中正在咀嚼着食物的李素的口音有些含糊不清。

    “你今天吃的怎么这么多?”余志恒有些担心的问道,工人们用的都是那种农民喝酒的大海碗,虽然一般体力劳动者的胃口都很好,但一般吃个四五碗就很了不起了,平日里李素也不是那种饭量特别大的,现在一下子吃了七碗实在是有些吓人。

    “这么好的饭菜,终年也难得吃到一次,这次好不容易遇到了,当然要吃个够!”李素一边吃一边回答,突然,可能是因为一边吃饭一边说话岔气了,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肚子,脸色变得铁青起来。余志恒赶忙上前一边猛拍对方的脊背,一边大声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可是李素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了,他倒在地上,痛苦的翻滚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肚子里翻滚。余志恒一边将其按在地上,一边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但李素的并没有回答,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显然在忍受着剧痛。

    “小李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正在进食的工人们围了过来,面对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李素,人们戳手无策。

    “是发痧了吧?”

    “不是吧,这东西大家都吃了的,都好好地,怎么救他一个人肚子疼!”

    “快让开,出什么事了!”蒋志清排开人群,挤了进来,本以为一切顺利的,却没想到出了这桩事,他的脸上已经变成铁青色。

    “米和肉干净吗?”蒋志清转身对工头厉声喝道。

    “没问题呀!米是从船上下来的,猪是就在这里杀的,肉也是新鲜的!”工头已经快要哭出来了:“蒋老爷,这么多人都是吃一个锅里出来的东西,大家都好好地,谁知道他怎么出事了!”

    “快去喊个大夫过来!”蒋志清厉声喝道,他心里清楚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不然朝廷刚刚下了禁止缅甸米进口的敕令,如果被抓个正着,陈再兴绝对不会饶过自己的。

    “是,是,我马上就去请大夫!”工头连滚带爬的跑开了。蒋志清站起身来,对工人们大声喊道:“列位工友们,我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大夫来了就没事了。大伙快去吃饭休息吧,挤在这里对病人也不好!”

    工人们驯服的散开了,蒋志清这才松了口气,他随手指了指蹲在李素身旁的余志恒道:“你下午就不要干活了,在这里照顾一下他。”

    余志恒点了点头,在两个工人的帮助下,李素被抬到树下荫凉出躺下哎。余志恒一边替他打着凉扇,耳边传来呻吟声,年轻人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汗水正从脸颊上滑了下来,腹部微微隆起,呼吸也越来越微弱。看着这个平日里有说有笑的年轻人这般模样,余志恒的心在一阵阵的抽搐。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工头领着一个大夫赶到了码头。大夫伸手按了一会李素的脉象,看了看瞳孔,又问了一会病前的经过,站起身来。忐忑不安的余志恒问道:“大夫,小李是得了什么病?”

    “他没得病,是吃的太多撑坏了胃!”大夫慢条斯理的接过工头递过来的湿毛巾擦了擦刚刚替李素诊断的右手:“已经不行了,胃液从被撑破的胃里流出来,腐蚀了内脏,准备办理后事吧!”

    余志恒跪在地上,医生的话他已经听不太清楚了,他看着躺在地上的垂死的李素,生命正在从这个年轻人的身体里慢慢的流逝,夺去他生命的并非是毒药和武器,而是他梦寐以求的红烧肉和白米饭。

    “志恒叔,咱们今天卸了那么多米下来,该够多少人吃呀!要是这些米都是咱的,这辈子都不用挨饿了,想吃多少就吃多少,那该多好呀!”

    余志恒的耳边回响起李素的声音,突然他感觉到眼角一阵湿润,泪水从他眼睛里流了出来。

    “这是给这个年轻人的!“

    一块银锭跌落在余志恒面前,他抬起头,只见工头站在自己面前:“他还有什么家人吗?”

    “没有,小李是从苏北逃荒来的,父母都已经死在老家了!”

    “那就替他打副棺材吧,别光着身子入土!”工头伸手捏了捏腰间那块硬硬的,暗想:“早知道他家里已经没人了,就连这五两银子也不用给了,倒是便宜这个余志恒了!”

    “多谢徐头了!”余志恒有些木然的答道。

    “不用谢我,都是那位蒋老爷出的钱,那可是好心人呀!”工头啧啧的称赞道:“也是小李没福气,吃顿饱饭都能撑死了!”说着摇头走了。

    余志恒跪在李素面前,看着这个年轻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微弱,两眼定定的看着天空,双唇微微张合,仿佛在说些什么。余志恒见过死人,他知道这是生命即将消逝的征兆,赶忙俯下身躯,想要听听最后的遗言。

    “肉,真好吃,要是能天天吃,就好了!”

    这就是这个年轻人最后的一句话。

    到了晚上五点钟,所有的大米都已经装卸完毕,工人们领到了工钱,纷纷离去。余志恒领了自己与李素的工钱,和两个帮忙的工友带着李素的尸体回到自己的住处,工友们离去了,屋内只剩下余志恒和李素的尸体,李素的工钱和那枚五两的银锭放在尸体的旁边,余志恒坐在尸体旁,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良久之后,叹了口气:“天天吃肉,哎!”

    厚德银行总部,夜已经深了,宽大的会议室里只坐着两人,却是陈再兴与柳治平,正隔着纹枰对弈。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来人见状也不敢打扰,只是静静的站在棋盘旁侍立。

    首先感谢书友枯木荒雪和阿狗家的笨熊的打赏,今天本书的人气值总算爬到了分类榜的最后一位,这是大伙捧场的功劳,韦伯能做的只有认真码字写出好书来。什么大神、中神什么的称号我不是太在乎,但我希望我的书应该得到应有的评价和回报。什么时候,好的就是好的,坏的就是坏的,游戏攻略和小说虽然有共同之处,但总不是一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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