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算得上李莫愁的故人。正从众乞丐拥围中走过来的男子名唤耶律齐,当日李莫愁为救龙熵夜探贾府时曾蒙他相助,也算得上有些交情了。

    旁人却是不认得的。

    龙熵略显不满的眉头微皱,却没说什么。程英一见耶律齐的样貌,便知他并非中原人,不由道,“李姐姐当真是知交遍天下。”

    “人在江湖飘,多认识几个朋友总比多几个仇人强。”李莫愁紧了紧裹在身上的袍子,见耶律齐已经朝这个方向看过来,便对他点点头,示意自己也看到了。

    看到那人竟然是李莫愁,耶律齐明显一怔,挥退众人后径自朝李莫愁四人走来,却很规矩的在五步之外停下,朝李莫愁拱拱手道,“原来是李姑娘。”

    “久违了,耶律公子。”李莫愁笑着颔首,“不知耶律公子这么大阵仗,是所为何来?”

    “这……”耶律齐略作犹豫,竟然将目光投向了龙熵。李莫愁眯了眯眼睛,神色有些不善起来。耶律齐眼尖,瞥见李莫愁神情,连忙道,“李姑娘别误会,在下此次前来,实则是有事想请龙姑娘帮忙。”

    “哦?”李莫愁略微欠身,挡住了耶律齐的目光。

    耶律齐自然注意到她这个动作,看看龙熵,又打量一眼林夙和程英,沉吟一下道,“不知李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话音落,龙熵立刻瞥了李莫愁一眼。

    李莫愁见状连忙干咳一声,“公子有事不妨直说,这里并无外人。”

    “唔,”耶律齐重又打量四人一眼,咬咬唇这才道,“既然如此,我也就直说了。”

    “前些时日听说李姑娘险遭不幸,今日在此见到姑娘你安然无恙,在下心中十分替姑娘高兴。”他略顿了顿,接着道,“李姑娘想必也听说了,贵派的杨过私下抱走了郭大侠的幼女,郭夫人刚刚生产罢,为了这事已经殚精竭虑,因为念着杨过是龙姑娘关门弟子,故而前来像龙姑娘求助,还望龙姑娘能助我等一臂之力。”

    听他说完,李莫愁笑笑,“郭襄已经不在杨过那儿了。”

    “咦,”耶律齐十分惊奇,“李姑娘如何得知……”

    “你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总之这个消息千真万确。”李莫愁打断耶律齐的话,“郭夫人的千金如今被一灯大师的疯弟子武三通抱了去,至今不知身在何处。我和龙姑娘也一直在打探,却没找到丝毫线索。那武三通疯疯癫癫,虽然心肠不坏不会伤害婴儿,但是他毕竟是个粗手粗脚的汉子,照顾小孩子肯定不拿手。即使无心伤害郭夫人的千金,只怕也难保不会损伤什么。若你真心为郭夫人寻找幼女,还是赶紧去打探武三通的消息去吧。”她话锋一转,忽然又道,“却不知你和郭大侠夫妇有什么瓜葛?耶律公子你可是蒙古丞相耶律楚材的次子啊。”

    “多谢李姑娘指点。”耶律齐先是拜谢罢,又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至于我和郭大侠一家么……”他话音未落,听得楼下噔噔地跑来一个乞丐,那乞丐朝耶律齐耳语道,“耶律公子,大小姐正气势汹汹地找你呢!”

    耶律齐脸色一变,忙对李莫愁拱手道,“其中另有缘由,只是恕我不便相告。在下还有事在身,先行告退。”他匆匆拜别,连忙下了楼去。

    只是那番耳语在这四个女人面前完全无所遁形。四人皆是内家高手,即便武功微弱如程英,也因为是黄药师的徒弟且为人聪慧而内力不弱,所以那句话四人皆听得一清二楚。

    李莫愁这才隐约想起来,郭芙的丈夫是不是叫耶律齐?她顿时了悟。其余三人见她一副了然的模样,均疑惑不解。李莫愁正要说话,忽然听到楼下一个响亮的女声喊道,“古墓派的小龙女呢!”

    不是郭芙又能是谁。

    耶律齐正急急走在她旁边拦着她,可是这个文气的公子哥儿怎么拦得住蛮横的郭大小姐!眼见着郭芙气势汹汹地瞪着龙熵,咚咚走上二楼来,耶律齐一边对她说着“你先冷静下,冷静冷静”一边不断给李莫愁使眼色,哀求的神色十分明显。

    李莫愁看到耶律齐为难的模样,又想到郭芙素来是骄横惯了的,故而虽然因为她对龙熵态度极为恶劣也压着心头不满,只是淡定地坐着,四人齐齐不以为意地等着郭芙上来。

    郭芙看见李莫愁心内吃了一惊,她以往听过不少李莫愁的恶名,心中不由得对她有几分畏惧。上楼的气势顿时弱了三分,幸而有耶律齐拦着做遮掩,她略微整了整神色,看一眼身后严阵以待的丐帮人众,这才壮了壮胆子做出一副严厉的表情来,厉声喝道,“小龙女,你还我妹妹!”

    迎上李莫愁好整以暇的眼神,郭芙的声音不由得又弱下去几分,本是厉声呵斥却变成了底气不足的埋怨。

    听她这语气,李莫愁差点笑出来。心道,到底还是个小姑娘。遂暗自摇摇头,不待龙熵说话,只道,“听说你妹妹是杨过抱走的,杨过当日也是跟着你父母离开的,当日我们掌门,”说到这里,李莫愁咂咂嘴,暗想,熵儿还是她们古墓派的掌门呢,她试着喊了喊,“我们龙掌门,”没想到喊着还挺顺口,不过却是惹得龙熵眼皮一跳,嘴角微抽地望了装腔作势的李莫愁一眼,李莫愁继续道,“我们龙掌门说了,已经将杨过逐出古墓派,日后生死随缘各不相干,你妹妹被他抱走,又来找我们作甚!”

    郭芙咬咬唇,低声哼道,“谁不知道杨过心中爱慕他师父……”

    “芙儿!”这话一出,耶律齐立刻回神厉声制止。他虽摸不清李莫愁和龙熵到底是敌是友,但是郭芙这话简直是侮辱古墓派大逆不道,耶律齐唯恐惹怒了李莫愁,连忙赔罪道,“李姑娘,芙儿一向心直口快,小孩子口无遮拦尽听信些胡话,李姑娘你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介意。”他又朝被李莫愁挡在身后的龙熵深作一揖,歉声道,“龙姑娘,实在对不住!”

    郭芙却不满地瞪着耶律齐,恨声道,“我可说错了!”

    “芙儿!”耶律齐低声呵斥,郭芙瞥他一眼道,“耶律齐,你竟然呵责我!”她发怒道,“我爹娘都从来不……”

    “那你砍掉杨过右臂的时候,你爹不是要打死你么?”李莫愁看不惯郭芙这么骄纵,冷声道,“郭大小姐,你难道不长记性的?”

    郭芙一愣,满心怒火顿时被熄灭了。

    李莫愁又道,“杨过为什么要抱走你妹妹?难道不是因为你砍掉了他右臂,他心中仇恨,想要报复你?”她冷声冷语,激的郭芙又怕又气,几乎浑身发抖,“关你什么事!”

    “本来是不关我事的,”李莫愁悠悠道,“可明明是你害了你妹妹,如今却又来找我古墓派的麻烦,这就关我的事情了。”

    “你们古墓派,”郭芙心虚之极又愤怒不已,“李莫愁早就是古墓派的叛徒了,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口不择言道,“杨过要娶他师父,大弟子李莫愁叛出师门,又和古墓派掌门不清不楚,*不说,还逆天行事,简直为天下所不容!哼你们古墓派没一个好人,都是伤风败俗的东西!”

    她骂完,客栈里一片安静。

    耶律齐脸色十分难看,他已经挡不住郭芙了,可也知道郭芙这番话一出,今日之事绝难善了。

    李莫愁久久不语,龙熵也是沉默。不待她二人作出反应,程英忽然起身跪在李莫愁和龙熵面前,“李姐姐、龙姑娘,郭大小姐素来为人偏激,但她心性不坏,绝不是有意冒犯你们,李姐姐,龙姑娘,程英恳请两位大人有大量……”

    话说到一半,她已经被李莫愁撑起一口内力虚扶起来,“程英,此事与你无关。”

    程英大急,“李姐姐!”又不由得看向龙熵,满目恳求,“龙姑娘……”

    “她所说也并非全是假话,”半晌,龙熵道,“过儿的心思我是知道的,我和莫愁也是实情。”

    李莫愁心火未下,听到龙熵这样说,十分难以理解的望着她。

    “我们是为世人所不容,我心中清楚。”龙熵安抚地握住了李莫愁的手,“所以遭人唾骂也是应当。”这话让李莫愁急了,她刚要说话,龙熵又道,“但是,郭姑娘不该辱我古墓派。纵是我辈不肖,也不该辱及先人。”

    说着她缓缓站了起来,和郭芙对视。郭芙一直觉得龙熵都是冷冷的,淡淡的,难得见过几次也是少言寡语,虽然让人不易亲近,但也没有什么可畏惧的。但此时,龙熵缓缓站在她对面,即使中间隔着个李莫愁,迎上龙熵的眼睛,她也被龙熵冷寒的眼眸震得一僵,仿佛大冬天被人从头泼了一盆冰水,透心凉的同时脑子也彻底冷静下来。

    只听龙熵声音极为轻缓却冷冽地道,“冒犯我和莫愁的,念在程姑娘的份上,可以不计较。可辱及我古墓派先人之罪责,断不能姑息。”说毕她素手一抬,旁人尚没看清她到底干了什么,见此情景忽然冲到郭芙身前挡住她的耶律齐,却突然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然后抽搐不已。

    李莫愁却是倒抽一口冷气。她记得以往龙熵总是厌恶自己用冰魄银针,可是就在刚刚,她亲眼见到龙熵甩出一枚玉蜂针刺向郭芙中府穴。此穴乃位于锁骨附近,若是被刺中视深浅而定,浅则昏睡不醒发梦虚汗,深则呕吐不止。总之是个十分受罪的穴位。

    可是不巧,耶律齐迎身一挡,这玉蜂针本该刺入胸前却入了旁处,位置一偏便从中府移到了内关,串到合谷穴,人中、百会、合谷三穴可治癫狂痫证,癔症;配内关、大陵,可治疗急性胃炎呕吐口渴,可是龙熵只单挑其中一个穴位,单穴刺激因此耶律齐不仅呕吐不止,还无力到底抽搐。疑似癫痫。

    郭芙已经吓傻了。程英怔在当场,不知该作何反应。

    李莫愁呆了片刻,抬头看一眼龙熵神情,缓缓神才移过目光轻道,“我以为,还是轻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