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疾不徐流淌,很快农历年底将近。这段时间,因为颜曦新婚,他那张扬而明艳的小妻子又怀孕了,他把越来越多时间留在家里,我手头的工作,便愈发繁重。常常是从清早到傍晚,几乎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劳累,我消停了好一阵的头疼似乎又犯了,尤其在没休息好的时候,大脑就有点浑浑噩噩的,像被什么压着一样,那种钝钝的痛楚,着实不好受。

    我决定去医院看看,因为这头疼,已经影响到了我的生活和工作。

    一个阴沉沉的周日,我特意天没亮透就起床,去挂一个有名的脑科专家的号。在我决定这样做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有一刹那想起了顾倾砚,我想,若此时还是从前,是我们最温情的那段时光,我或许可以像个小女人一样,撒娇的伏在他的膝上,说一句:“倾砚,我头疼。”

    他在这一领域,戴着那么神圣的光环,想必,能很轻易就找出我头疼的根因吧。

    又想多了。

    我唇边泛起一个苦涩的笑,轻轻摇一下头,要把这丝奢念也摇去。

    到了医院,才六点过,我去拿了个号,发现在我前面,已经排了二十多个人。大概是因为这专家,一周才坐诊一次,所以格外炙手可热。

    大城市的医疗资源,总是格外紧俏,尤其是这种稀缺性质的。

    我找了个护士,问了一下,得知要到下午才能轮到我,便打算上午先去看看资凤临。

    资凤临周五打电话给我时,我听到他声音沙哑,隐隐带着鼻音,估计是感冒了的缘故。他体质一直弱,小的时候,每到冬季,总会生一两回病。

    离医院两站路,有一个菜市场,我先坐车到了那里,买了最新鲜的排骨、还有一只乌骨鸡,又买了一些水果菜蔬,满满的两大袋子,提着去了资凤临住处。

    其实,若我们没有那样的隔阂,我倒宁愿和他住在一起。他自己一个人住,生活过得相当潦草。有好几次,我过去看他,发现厨房冰冷,没有一点烟火气息。垃圾桶里,总是扔满了速食品的包装袋。

    我曾说过他,他呢,微微低着头,轻轻一笑,说:“这样也挺好。”

    他大概是无所谓了,曾经三人行的和美时光已成过去,而今,他一个人孤独的过,行动倒是自由了,只怕一颗心,更是被彻底禁锢了。所以,他说,这样也挺好。其实不是挺好,而是无所谓,好也好坏也好,压根就无所谓。

    有时我也问自己,他这个模样,我能放下某些郁结,再重新和他住到一起吗?可是,可是,我发现自己还是不行。两个人住一起,因为那些共同的过往,只会更煎熬,但一个人,是不是就能自欺欺人的平静下来?

    大概是的吧。

    所以才有这么多人,在受到伤害后,选择一个人独自疗伤。

    资凤临,一个让我的心总是有种柔软的伤痛的男孩。靠近没有勇气,可若从此不管,却又无法做到。

    我想着这些细碎的心思,很快就到了资凤临所住的小区。在小区大门口的时候,我给他打了两通电话,但都是关机状态。我便也不再打,反正现在还不到九点,他本来就宅,在这样早的时间,更不会到哪里去。

    果然,到了他房间门口,我敲门,屋里很快就传来脚步声,几乎是在门开的一瞬间,我意识到不对。

    虽然脚步声很轻,但我还是听出了区别。资凤临因为提前出院的缘故,右腿一直恢复得不好,走路的时候,有点不知轻重,所以脚步声听起来,带着一种鲁莽的沉。而此时屋里的脚步声,却是平稳而从容。

    是另一个人。

    或许,确切的说,是资凤翔。

    我听习惯了的脚步声,哪怕隔了一道门,我依旧不会感知错误。

    我有种想要调头离去的仓惶感,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门开处,一张熟悉的脸映入我的眼帘,是英气逼人的资凤翔。

    还是从前那样,高挺的鼻梁,灿若晨星的双眸,嘴唇的弧度,几乎称得上完美。在我记忆里,资家兄弟的颜值,一直是被人倍加赞赏的。因为资妈妈,虽然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但那美貌,却是被男人觊觎女人嫉妒。她几乎不打扮,总是或蓝或白的家常衣裳,再加上话不多,又老是低着头忙碌,所以咋一看,着实平凡得很。但我却有很多次看到,她在资爸爸面前,微微一笑,眸光流转,那副模样,几乎有着倾城的风华。

    资家兄弟,便是继承了他们母亲的样貌。

    “你来了。”资凤翔看到我,却似乎没有任何意外,就好像我们早就约好了一样,很平常的相问。

    我点点头,收回想要逃离的心,努力笑了一下,走了进去。

    资凤翔伸出手,接过我提着的袋子。

    “你吃早餐了没?我正在做。”

    “我吃过了。”我看一眼厨房,里面传来粥的清香,“凤临呢?”

    “他病了,在房里。”

    “我去看看他。”我丢下一句,脚步有那么一丝慌乱。

    我还是无法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和他以一颗平常心相处。

    走进资凤临房间,却见他正侧身而卧,双眸紧蹙,脸颊绯红,呼吸也有几分沉重,似是睡着了。

    我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很烫。

    “怎么病得这么厉害?”我退出房间,低声问站在门口的资凤翔。

    “刚才量了体温,有39度,不过已经服了药,等过会出了汗,大概就会好些。”

    “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看这症状,就是重感冒,好好吃药,好好休息,饮食也注意一点,应该很快就会好。”

    “可是……”我没再说下去,心里无限担忧。以资凤临那种无所谓的生活态度,他会好好吃药?好好休息?他会注意饮食?

    谁会信呢?

    “缦殊……”资凤翔唤我一声,声音里也有担忧。

    “嗯?”

    “我跟凤临提过,想要他搬过去和我一起住,可他不肯。”

    我心里冷笑一下,搬过去吗?且不说他有没有真和资凤临这样提过,就算提过,资凤临也肯定不肯。是啊,换做谁会肯?以什么样的身份肯?

    “你看,缦殊,你现在也是一个人住,能不能搬过来?这样,凤临有人照顾,你们彼此也有个照应,我也放心一些。”资凤翔恳切的看着我。

    我脸缓缓转到一边,唇咬得很紧。资凤翔,你到现在,才想到凤临需要人照顾吗?会不会太迟了,太迟了。

    然而我终究还是没把心里这声诘问问出来,我敛了眸,面色淡漠:“可能不行。我最近工作很忙,恐怕抽不出太多时间来照顾凤临,而且,我也不想搬家,我住在公司附近,上下班要方便很多。”

    “缦殊……”

    “如果凤临没事,我先走了,上午我还有事。”我不想再和他呆在一个共同的空间。或许,我们之间,因为有着过去十几年的情分,因为有着一个共同关心的弟弟,要彻底斩断那份关联,大概还是不可能,但起码,我们可以做到尽量少的联系,能不见面就不见面,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缦殊,我知道,我的所作所为,伤了你的心,你怨我恨我,我都无话可说。可是凤临,你不应该连他也恨上。你也知道,这么多年,你在他心里的位置,已经比我都还要重要,你就是他的精神支柱,你的离开,对他是一个莫大的打击。他现在……”资凤翔微微一叹,“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你应该比我还清楚。”

    我唇边浮起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是的,资凤翔,你说得没错,资凤临现在过得怎么样,我的确是比你还清楚。那是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最敬重的哥哥,弃他不顾,最依赖的女人,故意疏离。他的世界里,所有他珍惜的在乎的,其实已经都失去了。

    他又怎么会过得好?

    我脑海里浮现那绯红的脸,那紧蹙的眉,这个可怜的男孩,哪怕是在睡梦里,怕也痛苦得很吧?

    资凤翔,你把最亲的人伤得这么深,你的所得,是不是抵得过我们所失?

    头又开始痛!

    有的事,不能再去想,不能再去问。否则,痛的不止是头,还有心!

    我抚了抚额,声音愈发冷淡:“凤临过得怎么样?我帮不了他,能帮他的,大概只有他自己。”

    谁又不是生无可恋,但日子既然还在继续,哪怕无法承受,在太阳升起来落下去的每一天,也得硬着头皮前行。

    或许,跨过了这道坎,前头,又有另一道风景呢?

    即便我们不敢奢望。

    可是,资凤临,不管是你,还是我,总不能一味活在过去里,那样自虐似的生活,除了伤到我们自己,其他人,谁又会在乎呢?

    ps:各位小伙伴好,前几天因为小孩生病,更新不及时,在此道个歉。最近心思散漫,写文不得劲,桃花给自己定的最后底线,就是能把这个文写完,不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