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致的思念,上演一场荒唐游戏。

    可是,谁又肯被谁欺骗?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的眼泪泛滥成灾的,它一直流一直流,不可遏止,完全不可遏止。

    陷入一种炽烈情欲里的段煜成,终于察觉到了

    “缦殊,你哭了?”他的声音里有心疼,但更多的,却是震惊。

    我依旧在流泪,几乎不受控的。

    “为什么?”他问。

    “我……对不起。”我低低的道歉。

    “为什么?”

    “对不起。”我只会重复,声音愈发的低。

    “你告诉我为什么?”他松开我,“缦殊,我们在一起这么久,又分开这许多日,难道,你不应该高兴吗?难道,这不是彼此渴望的亲热吗?为什么你会流这么多泪?为什么你的身子会渐渐摆出一种拒绝的姿势?缦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会伤我的心。我早告诉你,我认定了你,我们发展到这一步,是迟早的事,你为什么要如此排斥?”

    “我……我,”我脸撇到一边,不敢看他,“煜成,我不想拒绝,我也想把我自己交给你,不管是我的身,还是我的心。我想旧梦重温,我想找回那种熟悉的感觉,我想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是老天爷可怜我,让我的爱人又回到我的身边。煜成,我甚至想让时间停住,停在这一刻,让虚幻的幸福,温暖我冰冷的心。可是,可是,当我们一步一步走下去,走到现在这一步,我已经无法继续,我无法骗你,也无法骗我自己。即便有张一模一样的脸,你终究不是他!”

    “你说什么?”段煜成音量陡然提高。

    “我给你看样东西。”我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我既然答应过傅奕轩,若还和段煜成这样纠缠下去,而且更进一步,只怕不好收场。

    我下了床,走到柜子旁,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相框,那是过去,我时时摆在床头,每晚必要亲吻的相框。顾倾砚曾经因它愤怒的提出分手,现在,段煜成也会吧,当然会,而且,只怕更甚。难忘旧情已经是一种伤害,用旧情来诓骗新人,则不止是伤害,还是侮辱。

    谁受得了?

    我把相框递给段煜成。

    他接过,久久凝望。

    我看到他的手微微抖了一下,脸色冷凝如冰。

    “他叫资凤翔,我的初恋。”我说,一旦决定把什么都说清楚,整个人反而平静下来。

    “很像我。”

    “一模一样,只是气质稍有不同,你沉着内敛,他自信飞扬。”

    “因为年轻。”

    “嗯。”

    “我过去,亦是这般模样。”

    “哦。”

    “缦殊,这就是原因吗?”

    “还不够吗?”我故作无谓的笑着,是啊,还不够吗?

    “够了。”他把相框还给我,“缦殊,你知道吗?我们每次亲热时,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你的人是我能切实拥到怀里的,可你的灵魂,却总游离在我够不着的地方,而且,用悲悯的目光,在看着充满无力感的我。我一度以为,是那个顾倾砚,不知不觉偷走了你的心,而你却不自知。可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不是顾倾砚,是这个和我相像的男人。你说,我该为发现这一点而高兴呢?还是更加难过?”

    我看着他,一时琢磨不清他这番话背后的感情。他应该是愤怒的吧,可是似乎却又没有,他的神情很平静,甚至,有种事不关己的淡然。

    是真的淡然吗?

    或许,他并没有他所说的那么爱我。

    我想起我们交往的这段时间,几乎是没有任何铺垫的,直接就进入了实质性的亲吻——我们第一次接吻,彼此甚至都还是陌生的。而且从那之后,每次在一起,都有肌肤之亲,甚至,他从来没掩饰对我身体的渴望。从来没有。

    这应该是不正常的吧。

    想当初我和资凤翔在一起时,我在心里悄悄的喜欢他了多久?我猜他的心思猜了多久?哪怕他向我表白,我们成了男女朋友,我们的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接吻,无一不是有个漫长的酝酿过程。等我们第一次真正融为一体,那已经是大学最后一个学期,是在毕业狂欢的前夕。

    那才是真正的恋爱过程吧。

    我和段煜成这样,算吗?

    大概不算。

    我们之间,或许是成熟男女之间的游戏,他真正渴望的,是我的身体,而他所有的情话,不过是为达到这个目的。

    而我还真信了。

    我凭什么相信?

    比起江蓝,我未必优秀。她是千金大小姐,身世好,容貌好,他是她的初恋,她对他一往情深。而我呢,一个孤女,一颗残心,更致命的是,我爱的不是他,而是透过他看到的影子。

    如此鲜明的对比,但凡正常的人,大概都会明白谁更值得爱吧。

    可他却弃她而选我。

    他凭什么这样做?

    一见钟情吗?

    这个世上,所有的一见钟情,不过是一种荷尔蒙的冲动。而这冲动的背后,便是男人原始的欲望。段煜成已经用行动很好的诠释了这一点,只是我还没有看清,或者说是不肯看清。我固执的相信他说的是真的,是因为他的那些话,让我似曾相识,让我陷入一种海市蜃楼般的幻境里不可自拔。

    很傻。

    我记得有一次,我大概是温情的日子过久了,便想搅点是非出来。我像那些问“我和你妈掉进河里,你先救谁”的傻女人一样,开始问蠢问题。

    “凤翔,你是不是真的只爱过我一个人?”他其时正埋头用电脑查个什么资料,已经专注了两三个小时,完全没心思管搭理我这只想得到关注和爱抚的小狗在他身边蹭来蹭去的可怜样。

    “嗯。”他头也不抬。

    “只和我一个人牵过手?”

    “嗯。”

    “只和我一个人接过吻?”

    “嗯。”

    “只和我一个人上过床?”

    “嗯。”

    他一边漫不经心的嗯着,一边继续浏览着网页,查找自己想要的东西,全然没注意到我的小宇宙已经开始爆发了。

    “你撒谎。”我只觉得无限委屈,小狗求关注和爱抚失败了,当然委屈。

    “我怎么撒谎了?”他终于感觉到我的异样,目光从电脑上移开,移到我的脸上。

    “哼,那一回喝毕业酒,你就和你们班上的女生接吻了。”我开始翻旧账,这简直是我心里的一个梗,我不安生的时候就会翻出来。

    “我那是被强吻的,好不好。”他故作委屈的说。

    “鬼知道呢?你不定心里怎么美呢?”

    “喂,缦殊,不带这样乱安罪名的。”

    “我怎么乱安罪名了?我说的是事实。而且,哼,资凤翔同学,你既然能歪曲一个事实,就能歪曲两个三个无数个事实。依我看,你弄不好不仅和别人接过吻,还和别人牵过手,或者,或者……”我说着说着倒把自己说得信以为真了,眼圈一红,竟是泫然欲泣的模样,“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和别的女人上床,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你的。”

    “缦殊,无理取闹了啊。我们从小到大在一起,我哪有机会去做你说的那些。”

    “你的意思是,你只是没机会,有机会的话,早就这样做了。既然如此,好,我不碍着你,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哪怕和别的女人上……”

    我的话没有再说下去,资凤翔用嘴堵住了我的胡言乱语。

    这是他的杀手锏。

    我对这个没免疫力。本来,我的初衷,不过就是要引起他的注意,当然,能得到更多更好。

    待我终于在他的热吻下软了下来,他象征性的敲一下我的头,苦笑着说:“缦殊,看来是我脾气太好了,太纵容你了,你现在啊,越来越无法无天,口不择言了。”

    “我哪有?”我心虚的否认。

    “还不承认?”

    “我才不要承认。”小狗虽然得到了关注,心里已美得冒泡泡,可是却依旧要把别扭劲发挥到底,“你说,你要是没和别的女人有过什么,你那一箩筐一箩筐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是从哪里学来的?每次你哄我的时候,都不见你重样的。”

    “那要学啊?那是无师自通的。傻缦殊,男人会说情话,就好像男人会……”他色色的一笑,省略了两个少儿不宜的字眼,“这些啊,无需演练,无师自通。通俗一点的,像什么我只爱你一个,我认定了你,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我无论如何不会和你分开;高雅一点的,像什么山无棱天地绝,曾经沧海难为水,为伊消得人憔悴……类似这样的情话,在你听来是不重样的,可是,但凡情商高一点的男人,都会说。那用来哄女人上手,简直是利器。”

    “我就是被你这样哄上手的……”我撅起嘴,似真似假擂了他一下。

    “这你却冤枉我了。”他抓了我的手,放到心脏的位置,“你好好感受一下,这可是一颗真心?缦殊,我对你说过的那些情话,每一个字都是真心。不过啊,你要记住,只有我对你说的是真心,别人嘛,若是说这样的话,是分分钟对你存了不良想法,你可不要上当。”

    ……

    未卜先知的资凤翔,聪明绝顶的资凤翔,他是不是早就看到了未来的某一天,我会被这些相似的情话,哄得失去基本的辨识能力,所以事先给我这样的警告。

    这个段煜成,他未必多爱我,可是,他却是切切实实渴望着我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