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作罢,王灶和爹爹一行两人启程上路,爹爹手里拿着一个竹竿,上面挂了个破布,这就是爹爹所谓的“幡”。只见幡上写道:“王半仙神机妙算。”

    王灶心里突然一阵好笑,爹爹自称“王半仙”,那我岂不是“王小半仙”,改天我也竖一幡,上面就写,“灶王爷神机妙算”。想着想着,王灶不自觉地发出笑声。

    “灶儿,你为何发笑?”

    “没什么……”王灶赶忙闭声。

    一路上,王灶搀扶着爹爹走在山路上,爹爹不断用幡将树杈劈断。王灶一直很纳闷,爹爹手中这根幡以木为材,不知用了多少年了,而且常用来披荆斩棘,却不见上面有丝毫刮痕,甚是奇怪。

    两人走了一段路后,也不知是闲的无聊,还是怎地,爹爹突然问道:“灶儿,最近有没有温习爹爹教给你的《易术》啊?”

    “有……有啊。”王灶心虚,自己平常最不爱看的就是《易术》,每每看来,头昏脑沉,当下硬着头皮道,“当然了,孩儿从不离身,天天临睡前默读一遍。”

    “胡说,你看这是什么?”王灶一愣,看见爹爹从蓑衣的怀里掏出一本书,书名《易术》,心里发怵,自己只记得带《太史公书》了,却把《易术》落在茅屋里了。

    爹爹拿起幡就要揍王灶:“你这小子,竟然把祖传《易术》随处乱放!”

    王灶赶忙找借口回道:“爹爹,定是孩儿天天不离手,那天如厕时,看得入神,突有急事才随手放下的。”

    “既然这样,那好,那爹爹考考你。”

    王灶一听,心道不好,事实上自己从不相信算卦之术,只将《易术》略读一二,这一考不被拆穿才怪。只听爹爹边摇头边缓缓道来:“阅人先欲辨五形,灶儿,你接下一句。”

    “金木水火土也。”王灶心中大喜,幸好爹爹考的是《易术》序章,这部分自己是看了的了。

    “金形方正,肉不盈兮。接。”

    王灶一听,这个也难不倒我,遂仿爹爹摇头晃脑答曰:“木形瘦直,色带青兮。”

    “不错,不错。”

    王灶听到爹爹赞许,心花怒放。

    “再问你最后一个。形亦厚,肉亦充,无神无气怨天公,灶儿,接。”

    完了,这个记不得了,王灶支支吾吾道:“嗯……这个是,神也无,气也无,然后是……对,是空空漏出脊梁骨。”

    “什么?脊梁骨?灶儿,过来,找打你!”

    “错了么?那是什么?爹。”

    “是空空遗下这皮肤。壳子若值风霜损,谷神先已。”

    “对对,这皮肤,这皮肤。爹爹莫打,孩儿回去再温习温习,下次定能不被爹爹考倒。”

    “这还差不多。”

    父子俩就这样在路上,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着,也颇有些自在。经过一番爹爹的口试后,王灶突然心中不解,忙问道:“不过,爹爹,我总感觉这《易术》有些语句,前后不通顺。比如,刚才那句‘壳子若值风霜损,谷神先已。’总觉得后半句没有说完似得。”

    爹爹不以为意,回道:“你懂什么?先人的论道岂是你我能参悟的。这多半句,少半句,意义可就十万八千里了。”

    王灶继续说道:“爹爹,那你看,比如‘金形方正,肉不盈兮;木形瘦直,色带青兮’中‘兮’字怎么都用在字尾,总觉得话说了一半。像‘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还有,汉高祖的《大风歌》中‘大风起兮云飞扬’,‘兮’字后面还有言辞。爹爹,你不别觉得奇怪么?”

    王灶爹爹闻声,停下脚步,用手缕了一下胡须,口中念叨着王灶刚才说的诗,随即摇了摇头,回道:“灶儿,你说得在理。说来惭愧,爹爹没有你祖辈悟性高,这《易术》非常人所能悟。灶儿啊,你若不深研《易术》,恐有遭一日,祖上传下来的相人算卦、摸骨辟邪之术就要在你我手里断送了。哎。灶儿,爹爹也知道你不擅算卦推命,但爹爹如此逼你习《易术》,你可知为何?”

    “这是为何?”王灶睁大眼睛疑惑地问道。

    爹爹将手中幡用力杵了一下土地,叹道:“那就是爹爹不愿做断祖宗基业的人啊!如若如此,老夫以后入土有何颜面见你列祖列宗?”

    王灶瞧见爹爹说此话时,身子有些微微颤抖,赶忙上前扶稳爹爹。王灶见到爹爹眼眶有些湿润,无言以对,知道爹爹此时说的话皆自其心声。忙回道:“爹爹请放心,孩儿发誓,自今日起,定仔细钻研。不会让祖宗基业断送在孩儿手里。”

    “这就好。”

    说罢,两人继续上路,往城里赶去。

    王灶此时心里想,虽说自己发誓了,可是我真的不愿作一个算命先生……

    王灶和他爹于巳时到达蓟州城内,太阳已高高挂起,爹爹抬头看了一眼,埋怨道:“没想到,今日到达蓟州城中竟然已过巳时,山路竟然走了整整一个时辰,哎,日月逝矣,岁不我与,老了老了,腿脚越发不利索了!”

    “没有的事,爹爹跟平日一样。虽腿脚有疾,但身体依旧硬朗。”王灶安慰道。

    爹爹边叹气,边将手中的幡靠在民房土墙上,边收拾随身带的行囊。王灶看爹爹一路走来颇有些疲惫,赶忙拉住爹爹说道:“爹,你坐下,孩儿帮你拾掇利索后,你再起身。”

    王灶扶爹爹坐在民房墙根下,从包裹中拿出用树叶扎的草扇递给爹爹。爹爹拿起摇扇扇着,晃着脑袋,唱起了小曲。王灶看爹爹心情甚好,偷笑了一声。起身忙活,只见王灶拿起两块木桩作支撑,上面压下一块大木板,将一块破布搭在了上面。布上面画有五行、八卦之类的图。王灶又将一竹筒摆上,里面插了很多卦,拿起笔墨纸砚一一摆上。王灶收拾停当,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对自己摆设得‘算命台’颇为满意。

    回头朝爹爹说道:“爹,孩儿收拾好了。你在休息会儿吧。”

    “不休息啦。今天已然稍晚,咱们这就开始!灶儿你去吆喝吧。”爹爹一边说道,一边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走近‘算命台’。

    “好叻。”王灶都在大街中央,吆喝起来:“走一走,瞧一瞧,上知天文地理,下识五行风水,不算不知道,一算好命到喽!”“算卦推命,惟我王半仙!”

    经过王灶一同吆喝,吸引了路上众多行人朝这边看来,多的是大家看一眼就匆匆走掉,没有人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