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这句话,让我更加心酸,“聂多情会记着你这份恩情的。”

    玄武抬起眼睛,对着我坚定的摇了摇头,“你这话说错了,该记着恩情的人。是我,我应该记着多情的恩情。最难消受美人恩,可是我却承受美人恩情一百年,我不是绝情冷血,只不过是装傻充愣罢了,多情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我都记在心里,只不过我没有把她当做爱人罢了,她以为这世界上能够相濡以沫的必须是爱人,却不知还有别的感情也可以。我和她之间,最最遗憾的是,她到临死,也不知道自己对我到底有多重要。”

    玄武的声音已经沙哑,眼睛也是通红的,将手握住聂多情已经粗糙了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听了他这一番话,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劝说他,只好说道,“聂多情虽然不在了,可是她留下了孩子,留下了希望啊。”

    玄武又看了看我,“我……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去面对另一个女人留下的孩子了,那孩子,你们帮她收养了吧……”

    我一愣,“我们收养……聂多情的孩子?”

    玄武苦笑,“若是你们办不到,我便想法子把孩子送到别处吧。面对玄玄的时候,我总是会想起刘明慧。再面对她……”玄武痛苦的指了指屋外那个矫健而有力的小婴儿,“我真的没有勇气了,真的……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是我不想每天都再去面对多情的小影子。”

    我点头,声音也不由哽咽。“你不必难过,你说的,我都懂,这孩子,我们养。”

    玄武感激的看了我一眼,“我要去替多情拿一身她喜欢的衣裳收殓她。”

    玄武找来一身火红的长裙,一双热辣的高跟鞋。一套精致的首饰,亲自替聂多情将身上的血污清洗干净,又换上衣裳,连戴首饰也不假他人之手,做得细致而深情。

    聂多情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就这么静静的离开了人世,她的这一生,是开心的一生,也是痛苦的一生,是迷茫的一生,也是执着的一生,她似乎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又一直都坚定地为着一个人活着。只有在人生的最后一个月之中,她选择了替自己腹中的胎儿去活。

    细细想来,这样一个女子,似乎该是得到上天眷顾的才对,但是她又似乎并不是命运的宠儿,一辈子都过得并不是太如意,她带着太多的恨,也带着太多的爱,离开了这里,离开了我们。围亩住技。

    玄武自聂多情死后,整个人都萎靡下来,除了照顾玄玄,几乎又恢复了足不出户的生活。何守成在聂多情死去的那个夜晚,也忍受不了失女之痛,留下一个简单的字条,独自出去踏上寻女指路。

    我和冯书桥把孩子抱回了家里,悉心的哺育了两天。那两天里,“刘娇媚”每天都会在深夜出现,刚开始她还是会逼问我们她到底是谁、我们到底是谁,最后她的精力和目光全被这个新来的婴儿个吸引了,让我们所有人都咋舌不已----她居然成了照顾婴儿的主力军。而刘媚也会在白天更加频繁的出现,和她的第三人格表现的一样,她也很喜欢这个小孩子。

    时间一转眼便过去了好几天,有一天,玄武终于亲自带着玄玄前来,他没有说要来做什么,但是我们都知道,他其实是想来看看聂多情的孩子。

    “这孩子先天不足,乃是催生,只怕你们全都要付出更多的精力才能抚养得好她,我替多情谢谢你们了。”玄武如是说,又对着玄玄道,“快去,那是多情阿姨给你留下的妹妹。”

    玄玄听了以后,很是高兴,过来对着小婴儿又亲又抱,不住的问我妹妹叫什么名字,我突然想起在那个梦境之中,我告诉玄武,孩子以后就叫玄玄,心中好像被什么挑动一般,痛了一下,便也不由自主的对玄武说道,“你和聂多情情同兄妹,也算得这孩子的舅舅了,孩子叫什么名字,你说了算。”

    玄武嘴唇动了动,良久才道,“就叫无情吧。多情自古空余恨,有情总被无情伤。我希望这孩子哪怕是狠戾些,也不要再和她母亲一般。”

    大家都唏嘘不已,想不到玄武会给这么小的孩子取一个这样厉害的名字,但是他的话确实很有道理,无情确实要比多情好多了,便也没有说什么,我便对着那小小的婴孩挑逗着,“无情,无情,你知道你叫无情吗?”

    没想到如此挑逗两番,她居然睁开了眼睛,对着我甜甜一笑,露出两粒浅浅的梨涡。刘媚见了,也甜甜一笑,“小东西,舅舅给你取了这样一个老气横秋的名字,你不生气,还笑得这么开心,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逗完无情,刘媚走到玄武面前,满脸愧疚的说道,“对不起,那天我居然没有帮上忙。”

    为了不让刘媚有心理压力,我们都骗她说那晚事出突然,还没来得及喊她,聂多情已经咽气了。为此,她已经难过好几天了,虽然嘴上没说,但是从她对小无情的态度,便能看出,她在努力的弥补。

    玄武礼貌的点头道,“是多情没有福气。”他的语气疏远而寡淡,看来他虽然明把一切道理,但是面对至亲之人的离去,还是无法不对刘媚有个疙瘩。

    玄武离开之后,冯书桥突然对刘媚问道,“你知道黑蛊吗?”

    我心内一动,看来冯书桥是想借此机会,慢慢的引导刘媚和体内的另外几个人格,重新归于一体了。

    “知道啊,黑蛊是蛊术中最霸道的一种了,学习蛊术的人,若是没有高深的师父带领,以及绝顶的天资,基本上是没有人敢去学那个的。”刘媚提起黑蛊,眼神中居然带着些恐惧。看来第三人格说的果然没错,黑蛊和蛊医是绝不可能融合的,“练黑蛊的人很少很少,整个苗疆,数不出来三个,知道的人就更少了,你们从不接触蛊术,从哪里听到黑蛊的?”

    冯书桥笑了笑,“很早以前听人提过,这不是刚好认识你这么个蛊术高手,所以来问问你。”

    刘媚脸上现出敬畏,“如果你认识过练黑蛊的人,那是绝对不会再把我当成蛊术高手的。黑蛊是蛊术中的最高境界,练习黑蛊的人,真正的可以做到以身为蛊,他们甚至不用养蛊虫,不用采花粉,不用炼尸油,心随意念,只要想到什么,都可以作为蛊术对人发出去,而且几乎招招致命。”

    “这不就跟武功练到极致,飞花摘叶皆可伤人的境界一样了吗?”我张大嘴巴,不敢相信的说道。想起那天“刘娇媚”生气的时候,伸出手来,便从指缝里爬出半大的毒蝎来,那大概就是黑蛊练成之后的功力了!

    刘媚点点头,“可以这么理解,飞花摘叶对于黑蛊来说,也可以致人死命,即使是很普通的

    东西,到了黑蛊手中,都可以伤人,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剧毒,只要想,沾过的东西便都可以成为蛊。不过……”刘媚想了想又道,“黑蛊因为手上沾的鲜血和性命太多,所以传说中他们惊动了上古的蛊神,蛊神发怒,让他们只有下蛊的能力,却永远学习不了蛊医的本领,黑蛊杀人于无形,只能惹人害怕,但是蛊医却行善积德,却能得来尊重和敬佩,只要是练了黑蛊的人,一生都要背负着人们的嫌恶,最后总是不得善终的。而只要学习了蛊医之术的人,只能练就普通的蛊术,也永远不能成为黑蛊,否则下场都会很惨。听说有过天资极高的人妄图同时修习蛊医和黑蛊,然后成为称霸巫蛊界的神人,最后都得到了蛊神的惩罚,不是死了,就是疯了。”

    听完刘媚的话,我和冯书桥对视一眼,心中越发的发毛,看来“刘娇媚”说的没有骗我们。而刘媚她们三个,其实不过是前任大巫师的一个试验品、牺牲品罢了。现在细想,蛊术高超的人,应该也不会只因为下蛊毒死十一个外来客便会耗尽体力,与人家同归于尽,前任大巫师很有可能,自己也是同练黑蛊和蛊医的人,最后被反噬而死。

    “你既然学了蛊医,有没有看过任何有关于练习黑蛊的法门呢?”冯书桥又对刘媚问道。

    刘媚摇摇头,“这怎么可能呢?我们两脉,是禁止看对方的法门的,那要出人命的,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会不会……有的学徒在学艺的时候,师父为了求证黑蛊和蛊医到底能不能融合,故意把两种法门都给了徒弟看了呢?”冯书桥又问道。

    刘媚摇摇头,皱眉道,“应该不会吧?我们学蛊之人,拜师如拜父,收徒如收子,哪有父母这么害子女的?”

    刘媚说到这里,已经开始有些怀疑的看着冯书桥,“你今天怎么尽问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难道你遇到过同练故意和黑蛊的人?这人现在还在吗?若是在,我倒是真的很想去拜会拜会。”

    冯书桥摇头,“你是蛊门中人,尚且没有见过这种奇人,我哪里能见得着?”

    刘媚撇撇嘴,正赶上小无情在一边哭闹,便立即过去包起来咿咿呀呀的哄着,也没有再追问。

    我低声道,“你有法子治好她,或者说……她们吗?其实她们也是可怜人啊,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

    冯书桥点头道,“我很想治好刘媚,不过倒不是出于同情或是其他,原因只有一个,刘媚可以帮助我们,而刘娇媚一直都在威胁我们。”

    我心里一冷,不知何时,冯书桥也变得渐渐冷血起来。我一直希望他不要牵绊太多,那样可以活的快乐些,可是真的看到这一天了,又非常的难过,这算是被逆境逼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