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子想到这里,胆怯了。

    干脆算了,不惹这个麻烦了。

    转念一想,不中!拿了大洋,不去保媒,朱四咋能愿意?

    十块大洋要退不说,再想得到更多的大洋,哪还有门?

    他的手往上一举,无意中碰到面门的疙瘩,感觉猛一疼,顿时无明火起。

    狠毒地想,旧恨未消,又添新仇。此仇不报,恶气难消!不论再难,决不让憨蛋得逞。

    保媒不成,我要捉奸拿双,把他整死,才解我的心头之恨!

    早饭后,耗子等贵香下了地,鬼魂一般窜进她家。

    贵香家娘正在堂屋当门,做针线活。

    一看,张大银嬉皮笑脸地来到院子。就站起来,笑脸相迎。

    拿起一把扫床铺的笤帚,扫了扫她对过的凳子,让他进来,在凳子上请坐。

    他坐在贵香家娘的对面,贼溜溜的眼珠一转,鼠须抖个不停,开始绕着圈子说这门亲事。

    大妹子,这些年,你拉扯贵香也不容易。

    是啊,邻居们也都没少给帮了忙。贵香家娘看了看他,低下头说。

    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贵香也老大不小啦,我想给她说个婆家。

    耗子说这话时,鼠须抖得特别厉害,显得非常惶恐不安。

    贵香家娘,虽知耗子没好心眼,但一时也摸不清他的心思。就客气地说,她大舅,谢谢您为闺女操心。

    耗子挤巴挤巴眼,抖着鼠须又试探道。

    大妹子,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子女的婚事,都是父母做主。贵香家爹不在了,就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贵香家娘看着他,只是抿嘴笑了笑。没言语,继续低头做手里的针线活。

    心想,看这个孬心眼子人,到底想屙个啥茧。

    我给她说的这一家,是最富的人家。你就放心吧。

    她听后,觉得这媒说得好像没头没脑。就抬头看了看耗子的脸,说出自个给贵香找婆家的标准。

    俺贵香,也不图啥富贵。只要能吃得上,穿得上,一家人知冷知热的,不受气就中。

    耗子一听,把身子往上一挺,头往后一扬。为了让贵香家娘上套,煞有介事地说:

    “呃!贵香长恁好看,要对得起闺女才中。”

    接着,他往前探探身子,伸着头,嬉皮笑脸地看着贵香家娘的脸说。

    我说的可是方圆百里,没比的人家。你只要愿意,要啥有啥,连你也接过去,一起享福。

    她品了品耗子话里的滋味,觉得不对味。把手中的活,“腾”声往旁边一撂,再看看耗子的表情,疑惑地说。

    你说的是哪里的人家啊?家好,可人啥样呀?

    耗子明白,只要一说是朱四老爷,定遭拒绝。

    他怕一下子谈崩了,事情就砸了。于是,拐弯抹角地说,大妹子,你先别生气。

    贵香是我的外甥女,心灵手巧,又长得漂亮。我能给外甥女说孬人家吗?

    贵香家娘,坐在床上,歪头看着这个孬心眼子人。警惕地,看他究竟想说啥。

    我说的这家,不光百里之内最富,还有权有势。只要嫁给他,保准叫您娘俩,都吃香的,喝辣的,有享不尽的清福。

    她想,说媒先要说给哪个村,谁家的孩子说的呀。这没头没脑的,像瞒着啥。这个坏种,估计没怀好意。

    贵香家娘做出这个基本判断后,怕上他的当。就不冷不热地对耗子说:

    “那就算了吧,你也不用给闺女操心了。哪有像你这样说媒的,说了半天,就是不说给哪家说的。”

    她说着,左右地扭了扭头,像寻找啥东西似的。接着就把脸一镇,瞪眼看着耗子说。

    你说的这家,就是去了也得受气,俺不稀罕。你别说了,俺贵香没这个福分。

    耗子一看要崩,就使出他能言巧辩的看家本领,极力描绘嫁过去的好处,想以此打动贵香家娘。

    他红着脸,先抬起手,在空中挠了一下。又笑了笑,抖着鼠须说。

    大妹子,你先别急。

    他说着,还往下摆了摆手。接着,又抬起两只手,在身前比划着,绘声绘色地唠叨起来。

    你只要同意,保准让你吃饭有猴头燕窝、山珍海味。穿戴有绫罗绸缎、珠光宝器。在家有丫鬟使女,出门有轿车随人。盥浴有人倒水,睡觉有人捶背,事事有人替你劳碌,样样不用自个操心。

    耗子说着,眉飞色舞起来,对他描述的生活,表现出一种羡慕、企求的贪婪神色与腔调。

    想吃啥有人为你做,想穿啥有人为你操置,想娱乐有人为你唱曲,想打牌有人为你拿钱,处处顺你的心,事事合你的意。

    只要你说声愿意,我马上给你送一百块现大洋彩礼。你先说愿意不愿意吧。

    哎哟!你这是咋着啦?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你这样说媒的咧。哪有不说给哪个村,啥人家的哪个小孩说的,就逼人家愿意的?

    谁稀罕你一百块现大洋!俺贵香是人,不是牲口!这是用金钱能买的吗?

    她不知耗子葫芦里,究竟卖的是啥药。他越说得天花乱坠,她就越疑心。

    就站起来,没好气地说,你也是贵香的个舅,给闺女提亲,这是孩子的终身大事,可来不得半点儿戏呀。

    贵香家娘说着,脸上有了愠色,两只手手心朝上,相互敲击着说。

    就是家再富,也得看人咋样呀。你不说是啥人,就不用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