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手一挥,看着舍申道,老疙瘩爷爷正好在,咱赶快见见他,让二弟回戏班。

    舍申心想,找着戏班,让二弟去唱戏,正是来东明一个当紧的事。最要紧的,就是要见到老疙瘩爷爷。

    桃说着,扭头看了舍援一眼。就兴高采烈地拉着他俩的手,往下处跑去。

    跑到下处,演员还没回来,只有老疙瘩爷爷和做饭的在。

    他们走进老疙瘩爷爷的卧室,见他正站在窗户边想事。舍申、舍援同时叫道:

    “老疙瘩爷爷!”

    他听到喊声,扭回头。一看是舍申、舍援,高兴道。

    哟!是舍申、舍援来了,我正在想舍援哩。桃,你是咋着碰见他们的?

    不等他们答话,老疙瘩爷爷又笑逐颜开地,向他俩招招手又说:

    “来,来,来,快坐下。听说您俩长的疮,很厉害,现在都好了吧?”

    老疙瘩爷爷,本来就是宽厚仁爱的长者,在异地他乡,一见本村的后生和心爱的弟子,更显亲热。

    他坐床上,又乐呵呵地招手道,来,来,来,快坐这。让我看看你们的疮疤。

    他一边扒开舍援的衣服,一边抬头对做饭的说,正好赶上吃夜餐。去,先给孙子们端饭拿馍。

    舍申忙插嘴说,老疙瘩爷爷,俺俩饭就不吃了。我二弟的疮全好了,让他回戏班吧。

    老疙瘩爷爷摸着舍援的疮疤,忙说:

    “回来,回来。舍援的小旦唱得可好了。他和桃俩,配合得也好,没有他,秦香莲和打金枝就演不成。剧团离不了他们小窝班。看舍援的疮疤恁大;舍申的疮,长在食指尖上,十指连心呀。您俩都疼坏了吧?”

    嘿嘿,疼是真疼。舍申笑了笑说。可有了这次经历,就知道啥样的疼,能挺过去了。也没觉着有多怕。

    老疙瘩爷爷,帮舍援整了整衣服。然后,看着舍申,把眉毛耸起。他的嘴先“啧!”赞扬了一声。接着,翘起大拇指说:

    “你可真是硬汉子!”

    接着,又看了看舍援瘦弱的身体,仿佛谈自个挨饿的体会一样说。

    这人呀,越没啥吃,就越饿得快,饭量还越大,肚子就跟没底一样。

    又拍了拍舍援的肩头,乐呵呵地笑着,对他俩说,小孩饿得快,您俩再吃点,快把咱的小旦养胖。

    还得靠你们小窝班,给咱戏班子挣钱咧。

    接着,又指了指桃说。

    桃,你也去帮助端饭。咱们吃着饭,说话。

    不一会,做饭的两手端菜盆,一只手,还抓住笼布的四个角角,笼布里兜着一兜子馍。

    桃端了盆热气腾腾的稀饭,跟在后边,走进了门。

    他俩把饭菜,都摆在桌子上。

    老疙瘩爷爷拿馒头递给舍申,对他说,

    舍申,你也别走了。你自幼练就一身好功夫,留戏班教武打吧。

    不,老疙瘩爷爷。我练的那一套,教武打恐怕不行。刚来那天,我和白岗集的村长,交过手。他想让我,给他们当教头。他说的这个活,我倒想干。

    老疙瘩爷爷把胸脯一拍说,这事包在我身上!他昨天还让我推荐武术教头咧。我当时就说,舍申是最理想的人。

    让我看看,谁是最理想人啊?

    老疙瘩爷爷话音没落,一个人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小庙拜舍申为师的壮实汉子。

    到村上要饭时,舍申才知道,他是白岗集的村长。

    老疙瘩爷爷一见是村长,就笑着说:

    “无巧不成书,说曹操,曹操到。真是东明地灵呀!”

    老疙瘩爷爷又高兴地拍着舍申的肩膀,对村长说:

    “这就是我给你说的赛秦琼张舍申。别看他年龄小,练起武来,英勇无比。找他,实在是找准人了!”

    村长往门外一招手说,快提进来!

    店小二提饭盒进来,把酒菜摆在桌子上。

    村长拿起酒壶,斟着酒,笑哈哈地说,我今天略备水酒,前来拜请我的师父到武馆,当俺的武术教头。也感谢老疙瘩爷爷您老的推荐。

    当晚说定。从第二天起,舍申就在白岗集,当起了武术教头。

    舍申当教头不久。有一天,正在武馆带领村民练武,突然闯进一帮人,高声叫喊,刘金,刘金,你出来!今天你再还不上孙老爷的钱,就去量您家的地。您爹的病看好了,钱就不还了?你还有没有良心!你出来,领俺去量地。

    刘金走到一个壮得像狗熊一样的狗腿头子跟前,苦苦哀求道。

    二大爷,您给孙老爷说说,再宽一段时间吧。俺这一家五口,还全靠这二亩地吃饭呢。

    狗熊把脸往上一杨,霸道地说,宽一宽也中。

    把袖子往上一捋,接着道。

    宽一个月,扒您家一间屋子。宽俩月,您的屋子全扒光。宽仨月,加上宅子也归孙老爷。你就看着办吧!

    舍申一听,肺都快气炸了。他强压怒火,走向前,露出刚毅的神色说。

    我说这位大爷,天下有这样算账的吗?宽一个月,扒人家的屋子。仨月,还要人家的宅子。

    人家一家五口,没了地,没了家,还咋着活?您咋都恁狠心,难道真不叫人家活了?

    他活不活不干我的事。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舍申听他说的话,和张团练到他家逼债时,说的一模一样。气得一拳打在墙楞上,墙上的砖“啪”声,碎了两块。碎下来的砖块蹦出老远。

    他怒吼道:

    “谁要敢动他家的房地,就叫他像这两块碎砖!”

    胖狗熊看到舍申有恁厉害的武功,眼,忽地瞪大,嘴也猛地张开,呆在了那里,半天都合不拢。

    晚上,舍申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地主为啥都对老百姓恁狠?老百姓恁多,难道就一直这样受下去?

    实指望到东明能找到亮光,为啥天下乌鸦一般黑!

    想到这里,他怅惘了。

    朦胧中,他看到朱四向他瞪眼,他一个挺身跳起,飞起一脚向他心窝踢去。可睁眼一看,是在做梦。

    他跳下床,虎虎勢势地走到屋外,“腾”声跪在地上。

    望着天空浩瀚的星斗,举起双拳对天怒吼道,为啥老百姓都受恁大的欺辱?这世道为啥这样不公啊!

    义德似天,我的弟子受欺负,我要替天行道!宁死也要斗到底,打铁才看锤子硬!

    几天后,狗腿子又到刘金家逼债。

    刘金父子为全家活命,和他们发生了冲突。

    长得像胖狗熊样的狗腿子,拿起一根碗口粗的杠子,猛地向刘金家爹的头上砸去。

    眼看杠子就要落到他的头上,舍申正好走到跟前。

    他“嗖”地一脚,把胖狗熊踢倒在地,夺杠子就打。

    芝兰紧随舍申之后来到,一看舍申舞棍要打,大喝一声:

    “住手!先给他记下这笔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