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看看舍申还没完全消肿的手,又心疼起来。

    不是娘不知道疼你。你和您二弟,年龄稍大一点,他的疮还没出脓,这两天疼得正厉害。

    您三弟和您妹妹都还小,啥都还不会干。

    娘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她赶紧用棉袄的袖子擦了擦。

    晨曦中,舍申看得真切。他见娘为这一家子做恁大的难,心里像刀割一样地疼。

    娘擦干眼泪,继续对舍申说。

    咱这一家子,总不能都等着饿死呀!

    娘知道你手疼,刚出脓,也得歇着。一活动,也许会加重。可咱没法子呀,我苦命的孩子!

    娘,我知道。

    舍申有点不耐烦母亲的唠叨,声音虽低,可语气带点不耐烦。

    母亲弯下腰,心疼地抓起舍申热得烫手的手脖子,轻轻地往他手上吹着凉气。可这,能起啥作用呢?她心疼得,眼泪刷地掉了下来。

    舍申听母亲哽咽,心里一紧。嫌娘的哭哭啼啼。

    把头从枕头上往上一抬,说了句:

    “娘,你真是!”

    接着,又峨起头来,宽慰娘道。

    娘,你不用担心,我能挺住。穷人家的孩子,没恁娇贵!你去吧,娘。我这就起来,叫着妹妹一起下地。

    他强打精神,边说,边用左手强撑着身子,慢慢地坐了起来。尽量教母亲放心。

    他见母亲篮子往外走,就边披衣裳,边把头扭向母亲,嘱咐着。

    娘,拿上要饭棍,小心地主家的狗。上次被狗咬伤,才刚好。别再被狗咬了!

    天已大亮,舍申小心地穿好了衣服。

    懂事的舍,也起了床。

    可舍申下床的时候,两条腿一软,差点没跪地上。幸亏舍正走到他的旁边,赶快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扶住。

    哥,你这样,下地中吗?还是我自家去吧。

    没事!他的语气很坚定。

    刚开春,野菜少,棵又小,到地里要仔细找。

    他们走到地里,舍申的手,早疼得霍霍地跳。他浑身肌肉紧绷,强拿着劲,蹲地上,用左手坚持剜。

    但一下蹲,头就晕。往上一站,眼就黑。

    他不顾这些。一边剜,还一边告诉舍,啥样的是啥菜。咋着剜,棵才不散,给她做示范。

    尽管疮疼痛难忍,饥肠辘辘,头晕目眩,他还是一直坚持。

    太阳挂在半空。一只乌鸦衔着树枝,飞到树上筑巢。

    只听“啊、啊”两声鸣叫,另外两只又向村外飞去。

    舍申左手着半篮子野菜,右胳膊用带子吊在脖子上,和舍一起往家里走。

    走进厨房,舍申温和地对妹妹说。

    来,妹妹,我添水,你烧锅,咱们赶快做饭。咱娘也快该回来了。

    他用左手,往锅里添好水,又把野菜择好,洗净,放到锅里。

    掀开盐罐子,见罐底子上,还有盐。就捏了点,也放进去。

    又到堂屋里间,揭开面瓮子,见里面还有点高粱面,抓了两把放在瓢里。回到厨房,用水和好,准备等水烧开下锅。

    舍申忙活了这阵子,手上的疮,疼得更加厉害。

    他看锅底下的火,着到了外面。知道妹妹还不会烧锅,就赶快走过去,用左手拿起火棍,把着到外面的柴火,挑了进去。

    然后,忍疼半躺在,灶户窝不多的柴草上,照看妹妹烧火。

    不一会,舍放起了床。他见大哥和姐在厨房,就揉着眼,向厨房走去。

    门外传来,母亲回来的脚步声。孩子们,都从厨房迎了出来。

    母亲看到孩子,挑起双眉,感慨道。

    那些地主,可心狠啦,连一家给点干粮的都没有!家家都喂着恶狗,弄不巧就被狗咬。

    又转嗔为喜地道。

    别看穷人都没啥吃,穷人知道穷人的难处,见来了要饭的,宁可自己少吃口,也省出来给点。

    你看,要来的干粮虽不好,还真不少。

    母亲说着,歪篮子让孩子们看。

    听了母亲的话,舍申把左胳膊一甩,愤愤地说,这些狗地主,为富不仁,都没好心肠!

    舍放伸手要拿干粮,母亲收起篮子说,舀碗热汤,给你泡泡吃。别吃凉的,生了病又该受罪。

    母亲说着走进厨房,掀开锅盖,把野菜汤盛碗里。先把一块没野菜的,泡在舍放碗里。把一块一点的掺野菜的干粮,分给舍申和舍。

    她掰着干粮,还对孩子们解释着。

    舍放年龄小,吃好的。舍援疮正厉害,我把野菜汤,和这点没掺野菜的干粮,给他送去。让他趴床上,强撑着也得吃点。老不吃东西,咋受得了呢!

    可在家的五口人,就这样下去,有法生活下去吗?母亲能不能想出渡过难关的更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