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颜歌以为算是蒙混过关了.正欲起身闪人.却被那老妇人又重新给按了回去.

    “姑娘莫急.老奴还有话要问.希望姑娘能照实回答.”兰嬷嬷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声音隐含一丝厉色.

    沐颜歌飞快地眨着眼.心里却是一阵发毛.唔.是这屋子太冷了么.她怎么感到四肢百骸皆是森森的寒意.

    “啊切.”沐颜歌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随后吸了吸鼻涕.蹙眉道:“问吧.”

    “和慕王殿下第一次行房是什么时候.”

    “有孕前的最后一次月事是几年几月几日.”

    “……”

    沐颜歌脑袋运转得飞快.皮笑肉不笑的一鼓作气.对答如流.

    盘问结束.某人的脑细胞俨然是碎了一地.

    “姑娘.衣裳可以穿起來了.”直到那声音又冷不防地响起.沐颜歌这才从片刻懵然中回过神來.

    呜呼.女人难当.那狐狸的女人尤甚.

    沐颜歌重回大殿.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派酒过三巡方知醉的浮光掠景.

    容墨桌前.迎奉祝酒之人络绎不绝.有人谄笑低眉的.亦有人趋炎附势.

    他推杯换盏间.脸上亦是千年不变如玉温华.虽只是低吟浅笑.那王者之气却已卓然天成.

    他与北翼皇帝相隔不过数丈.虽沒有明黄的刺眼.气势却并未因此折损半分.

    沐颜歌站在繁华尽处.竟有些莫名的恍惚.

    那一刻她才坚信.她爱的这个男人.不仅是抚琴泼墨的风华公子.是拈花一笑的倾城公子.亦是可翻云覆雨扭转乾坤的权臣.

    她掠了掠鬓发.转身徘徊于殿前月下.看着地上自己犹豫不决的影子.

    “呦.这不是弟妹么.看我四弟忙得是不亦乐乎.竟是冷落了佳人.”一阵曼声轻笑.冀王萧禄手执酒壶.自月下遥遥地靠了过來.

    眼下的萧禄.气焰正盛.舅舅是刚平定西陲叛乱而加官进爵的骠骑大将军.母亲执掌凤印的一国之后.朝中内外.莫不对他礼让三分.

    沐颜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颔首微微道了声:“冀王……”

    “北翼的东西弟妹可还吃得习惯.”萧禄扬了望手中的酒壶.狭眸微眯.

    他的倾身逼近带來了一股浓重的酒味.令沐颜歌不由眉头微蹙.

    “嗯.精致清淡.甚为爽口.”沐颜歌笑笑.客气而疏淡.

    云鬓如雾.香腮如霞.低眉顺目处.更显楚楚.

    萧禄忽然发现. 除去她的身份..四弟的女人.他对这个女人竟然也生起了一丝兴趣.她那双静敛却又夺目的眼睛.像极了记忆中的某个人.

    当然.她当然不会等同于那个早已化作一缕芳魂的女子.四弟的女人.绝不可能温顺如绵羊.而表相.往往是麻痹人的毒药.

    “宫里的东西尚能入口.就是酒淡得和水一样.难以咽喉.”萧禄拿起酒壶对着嘴干完.才抹了抹下巴道.

    “那你还喝.”沐颜歌挑眉.笑笑.

    萧禄突然俯身靠近她.“不喝酒还有别的乐趣么.”

    浓淡不均的酒气喷在沐颜歌的脸上.萧禄氤氲着酒色的双眸凝视着她的时候隐约带着一丝怅然若失.

    沐颜歌身体一绷.不着痕迹地向后仰了仰.“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萧禄嘴角微弯.退了开去.“慕王妃不必紧张.本殿下可不想惊动宫中的侍卫冲过來喊打喊杀.”

    沐颜歌皱了皱眉.环视了下四周.这里虽说有重重香樟的遮挡.自成一隅.可毕竟离大殿只有一小段的距离.若是与冀王的拉拉扯扯惊动了宫廷侍卫.闹到了大殿之上.便又是惹上了一桩不必要的麻烦.

    萧禄见沐颜歌神色有些微微的不自然.坏笑一声.“不知是不是月色太过撩人.本殿下觉得慕王妃今夜看起來格外迷人.”

    咳咳.这话若是从那狐狸口中说出來.她定会觉得多情又浪漫.可从眼前这张不甚美妙的脸吐出.她的胸口涌起一股恶心的呕意.

    怨不得她.无论古今.都是看脸吃饭的世界.

    沐颜歌神色一敛.尽显平静道:“冀王殿下似乎逾矩了.”

    “哈哈.”萧禄大笑.“慕王妃的反应真是可爱.更添几分无言诱惑.”

    “萧、禄.”沐颜歌有点怒了.这家伙未免太轻浮放肆了吧.见到女人就想调戏.她长得有那么随便么.

    “本殿下的名讳慕王妃喊起來还真是顺口又动听.”萧禄戏谑抬眸.“若你喜欢.以后就这么称呼本殿下甚好.”

    “你沒见过女人么.”

    “我的府里侧妃.良娣.侍妾.通房丫头.加上王妃.大大小小不下百人.可沒有一个能入得了本殿下的眼.只因为她们都少了慕王妃这种别致的趣味.”

    沐颜歌的面色一僵.趣味.当她是宠物么.

    “你是想问.为什么冀王府里这么多女人.本殿下却至今沒有子嗣么.”萧禄轻轻吐口.笑容里邪气盎然.

    “为什么.”沐颜歌耸眉.坦白地说.她还真是有那么一丝好奇.女人一堆.却无所出.难免让人浮想联翩.咳咳.莫非是他那方便不行.

    “因为她们都还是处女……”萧禄说得极为平静.将酒壶中最后一滴酒水用食指滑进嘴里里.

    沐颜歌杏眸微睁.嘴巴亦是张成一个圆型.搞了半天.原來这家伙有断袖之癖啊.

    “你.你母后知道这事么.”沐颜歌面色几变.有些结巴地探问道.

    “怎么会不知道.就我那王妃三天两头就跑到宫里去哭诉.让本殿下烦心透顶.”萧禄皱着眉头.哼了哼.

    沐颜歌眸色既疑且急.她紧紧看着萧禄.秀眉轻凝道:“这是不对的.你知道么.”

    咳咳.喜欢男人沒什么不对.可整一堆女人回家不摸不碰就是一种罪过了.

    敢直言指责他.除了父皇母后.貌似这女人还是第一个.有趣……

    萧禄正想说些什么.却见一道白影轻掠而过.枝摇叶动间那女人已被他只手入怀.

    “我四下寻你.却不想你竟在这里与人言谈欢笑.”容墨皱了皱眉.似恼还嗔地在爱妻儿边细语轻喃道.

    “唔……”沐颜歌略显不满地推开某人.斜睨了一眼.“你乐不思蜀.还会想着寻我.”

    容墨瞟了一眼醉眼迷离的萧禄.一把拉过沐颜歌的手.笑意温染道:“有人碍眼.我们边走边说……”

    “老四.你……”

    容墨脚下生风.旋即将佳人带离现场.小绵羊似的爱妻.怎么能放心她与陌生男子月夜独处.

    “你疯了.这是皇宫.”沐颜歌翻了翻眼.有脚好好走路.干嘛要飞來飞去.

    “萧禄那种货色.你多呆一会不嫌难受么.”容墨蹙眉.望着怀中的小女人.

    “那你怎么不问问我被那嬷嬷折腾一阵子难不难受.”沐颜歌小脸恨恨.想喷某人一脸苦水.

    咦.不对.他刚才说什么來着.厌恶萧禄.莫非这家伙也知道冀王有断袖之症.

    “冀王好那口.你早就知道.”沐颜歌仰头.

    “嗯.那口是哪口.”容墨愣了愣.

    “龙阳之好……”

    “这……不至于吧.”

    “他喜欢男色.唔.像你这样的极有可能晚节不保……”

    “噗……”

    容墨赶紧用手捂住某人的嘴.惊疑不定的朝四周看了一眼.

    这女人.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深宫内苑的谣传有千万种.可这敢说皇子是断袖的她还是头一个.

    “唔.你干嘛.”沐颜歌被捂得难受.直眼瞪着某人.

    “娘子.方才兰嬷嬷那里……过关了.”容墨松开手.笑嘻嘻地凑上她的眉眼.

    这家伙不提还好.一提沐颜歌的脸当即就拉了下來.“你.是问我滋味如何么.”

    沐颜歌用手轻轻挑起某人的下颌.恶狠狠道:“要不你也扒光衣服來试试.”

    额.转移话題成功.某人暗自一番得意.

    “额.回家再试好不.这地点.似乎有点不太合适吧.”容墨扬眉浅笑.反手将那只柔荑抓握了起來.稍稍一用力.那女人凶神恶煞的小脸便撞上他的胸膛.

    就在沐颜歌想雷霆大怒时.那人近乎讨好的声音绵绵软软从头顶传來.像是还带着一丝央求.这功力足以让圣山之巅的积雪化作一江柔柔的春水.

    “这笔帐.娘子回家再找我清算可好.这里人多眼杂.影响不好……”那人如是说道.

    见她半天沒有吱声.似乎不为所动.又吐气如兰的补充道:“要打要骂.要杀要剐.悉随妻便.”

    沐颜歌尚未作出回应.一阵轻咳声便响起在几步之外.

    德公公略显尴尬地望着月下紧紧交缠的两具身影.心里却是一阵暗叹.到底是对年轻的眷侣.这才半顿饭的工夫.便忍受不了拘束偷偷溜出來卿卿我我了.

    容墨看清來人.倒是不慌不乱.亦沒有放开怀中的女子.只是挑眉问道:“德公公有事么.”

    “皇上让慕王殿下过去一趟.”德公公倾身揖了一礼.温和禀道.

    容墨微微一笑:“有劳公公了.”

    德公公摆摆手.笑复:“慕王这话可折煞咱家了.”

    容墨笑意染染地点了点头.遂而手挽佳人快步走向灯火阑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