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扫见红木桌子上头摆放着的青花缠枝香炉,袅袅青烟顺着香炉往上涌,透出一股子馥郁的香气。

    白芷精通药理,本身也不是个傻子,自然清楚这青花缠枝香炉中的香料有催情的功效,她自己倒是觉得无碍。只怕陈安呆在床榻底下,定然不会好受吧。

    如烟面上挤出一丝笑意,娇软的身子紧贴在白芷身上。原本她还觉得这公子哥儿有些瘦弱,现下一看,没想到力道还不小。

    “公子莫要动怒,我们这美人榻在京中也有些年头儿了,老鼠什么的奴家也曾见过,像公子一般勇武的伟男子,想必也不会害怕这些吧”

    对上如烟的一双媚眼,白芷从善如流道:

    “本公子自然不怕,我连锦衣卫的诏狱都出入过不知几次,先前打量着谋害我百子汤秘方之人,也都被关进了诏狱之中,眼下只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老鼠罢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白芷轻抚着如烟的柔夷,被接连灌了两壶酒。神智也有些茫然,栽倒在红木桌子上,只听如烟娇滴滴的开口唤道:

    “公子公子您醒醒呀”

    白芷打鼾,满面通红。身上散出酒气,口中嘟囔了几句,一看就有些神志不清。如烟娇媚的面庞上带着几分冷色,此刻她也放心了,一脚踹在了白芷身上,问:

    “那百子汤的方子究竟在何处”

    白芷含糊不清地说:“喝美人儿,咱们再喝一个”

    如烟眯了眯眼,俯身靠在白芷耳畔,又问道:

    “公子,您便告知奴家那百子汤的方子在何处吧,让奴家帮您看管着,省的被歹人给窃走了”

    也不知谁才是歹人

    白芷心中暗笑。她神智清醒的很,但此刻时候也差不多了,便咕哝一声,说:

    “如烟可真是个贴心人儿,还、还知道为爷考虑着百子汤的方子就在我发簪之中藏着,别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现的嗝”

    被白芷喷了满面酒气,如烟艳丽的面庞之上怒意更浓。毫不耽误的便将白芷发间的那木头簪子给拔了下来,仔细研究片刻,微微一拧,木质的簪子便分为两截,其中藏着一张字条。

    如烟将字条缓缓展开,见着上头的药方,确定这就是百子汤的方子了之后,才将木簪合上,重新簪在白芷的鬓发间。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如烟也没有多留,莲步轻移,便离开了这包厢之中。

    等到脚步声渐渐消失之后,白芷便抬起头来,眸中一片澄澈,哪有半点儿醉意

    此刻陈安也从床榻下爬了出来,黝黑的面庞涨的通红,想来是包厢之中的香料发作了。

    白芷扫了这厮的下身一眼,眉头微微蹙起,开口:

    “圣人不是安排你守在玉城吗怎的没立秋便回到京城中了”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陈安径直落座在白芷身畔,他以往虽说未曾与女子欢好,但呆在军中,跟那些莽汉时时相处着,陈安也对男女之事有了几分了解,自然清楚身体的变化。

    注意到白芷的眸光,陈安浑身不由有些僵硬,蒲扇般的大掌往下一遮,正好盖在了那过分激动的地方。

    轻咳一声,陈安道:

    “黑水靺鞨族的族长德光并非一个本事的,所以在与边军打过几仗之后,便带领着黑水靺鞨族的族人退居草原深处,之前鞑靼部落也被柔然给吞并了,北地并无强敌,边军又勇猛非常,圣人便将我调回京城了。”

    白芷挑了挑眉,倒是未曾想到圣人会将聂修齐与陈安先后给调回来,即便北边部族近来安分,但马上就要入秋了,也该是这些匈奴攻城的时间,眼下将将领调回,着实并非明智之举。

    将心中纷乱的思绪按下,白芷又说:

    “今日之事希望不被第三人得知,毕竟日后有关百子汤的事情还会闹大,但眼下甚至连将军都不清楚此事,你可莫要坏了主子的大计。”

    早在玉城之时,陈安便清楚林凝眉并非寻常妇人,毕竟普通女子哪会想出以鞭炮惊马的法子,足足折了数千骑兵,这样一个女子,陈安每每见着,骨子里便升起了一股寒意。

    陈安面色一整,当即便开口:“你放心,我定不会将此事外传。”

    抿了抿唇,陈安望着白芷显得过分黝黑的面色,抬手在白芷面颊上抹了一下,问:

    “你这脸上涂了什么怎么黑的比我还厉害”

    “黑芝麻磨成粉,混了珍珠粉以及牛油,涂在面上就成了这副模样。”

    即使与白芷一起坐在桌上,陈安体内的药效依旧维持消散,让他浑身不由绷紧了,喉结微微耸动,一把拉着白芷的手,道:

    “你什么时候嫁给我”

    白芷拧眉,瞪了陈安一眼,说:“陈副将是还没清醒吧要不怎么老是白日做梦”

    陈安容貌生的俊秀,比白芷也不差什么,只是面皮有些黑罢了,此刻面上露出一丝委屈,手上的力道倒是未曾减退,瓮声瓮气的道:

    “你这年纪也不小了,要是不嫁给我的话,成了老姑娘又有哪个会娶你”

    说完这句话之后,陈安哆嗦了一下,明明如今正值盛夏,陈安的身子骨也颇为健壮,但此刻脊背上的寒毛却立了起来。

    白芷眸中划过一丝冷色,微微眯眼,一记手刀砍在了陈安的手臂上,半点儿也未曾吝惜力气,这一下登时便让陈安手臂一麻,放开了对白芷的钳制。

    冷笑一声,白芷道:“不管我嫁不嫁的出去,好像也与陈副将没甚干系吧您好歹也是兵部侍郎府中的公子,还是莫要与奴婢牵扯太多了。”

    话落,白芷也不欲理会陈安,便径直离开了美人榻中。

    陈安紧跟在白芷身后,他虽说不通情事,但陈安此刻也清楚白芷有些怒了,面上的笑容讪讪,无措地抓了抓头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美人榻,绣楼。

    如烟拿着百子汤的方子坐在床榻上,算算时间,想必王瑾行此时也该到美人榻了,王瑾行是左相公子,本身出手阔绰,又有一个身为太子妃的姐姐,有了这样一个入幕之宾,如烟的日子过得倒也不差。

    她想让王瑾行为她赎身,但王瑾行虽说出身高贵,可左相府中家教却有些严苛,此次若是这百子汤的方子真能让太子妃怀有身孕的话,想必她也能得偿所愿了。

    哐当一声,雕花木门被从外踹了开。

    如烟微微抬眼,便瞧见了满面怒意的王瑾行。

    平心而论,王瑾行的皮相当真生的不错,本就是世家公子,自小被悉心教养长大,王瑾行虽说是个混不吝的性子,但对于君子六艺却是精通的,甚至骑射也不差。

    昂首阔步地冲到如烟面前,王瑾行额角迸出青筋,抬手死死按住如烟的肩头,咬牙切齿道:

    “你今日接了别的客人”

    如烟清楚王瑾行的性子,当下杏眸中便蒙上了一层水雾,晶莹的泪珠儿顺着颊边滑落,配上她艳丽的容貌,更添几分惹人怜惜之感,让王瑾行胸臆之中弥散的怒意不由一滞。

    “瑾行这是在埋怨如烟了如烟辛辛苦苦的为你谋划,却从未想到竟然会被想的如此不堪。”

    王瑾行最是见不得美人垂泪,此刻倒是有些急了,忙问道:

    “到底生出了何事你便莫要再隐瞒了”吗低呆扛。

    如烟将字条从袖笼之中取出来,交到王瑾行手中,软声开口道:

    “这是百子汤,听闻若是女子服下之后,效用当真是极强的,比之前太子妃服用的孕子丹还有些用处。”

    一听这话,王瑾行面上倒是现出一丝喜色,问:

    “这百子汤果真有效”

    “若是百子汤无甚效果的话,我又何须亲自去会那粗鄙商人好在那人酒量不好,被我灌醉了,最后也未成事。”

    王瑾行一把拦住如烟的肩头,心下倒是不由升起了几分愧疚,说:

    “倒是我委屈了你。”

    如烟伸出食指,咬了咬唇,抵在了王瑾行淡色的薄唇上,眉眼处含着一丝愁绪,道:

    “瑾行莫要如此开口,只能帮上瑾行,如烟受些委屈算什么就算失了这条性命,也是心甘情愿的。”

    王瑾行将那写了百子汤药方的字条紧紧攥在手里,又将如烟给压倒在床榻之上,两人耳鬓厮磨之际,王瑾行突然开口了。

    “如烟,若是太子妃真怀上了皇长孙的话,我便接你回相府,说服我爹娘,给你一个名分。”

    如烟抬手揽住王瑾行的肩头,面上笑容更加真切几分,只要离开了这勾栏院中,不管入不入左相府,抑或是有没有名分,总比当一个受人鄙夷的妓子强上许多。

    况且若是那百子汤真有效用的话,她倒是不妨用上一用,届时肚腹之中要是多了一块肉,即便左相府中人瞧不上她的身份,但却只能忍下来,毕竟庶长子虽说不好听,但之于她而言却是难得的筹码,比起王瑾行所谓的情谊更要强上数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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