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溪任她拉着,摇摇头,完全没有反抗之意。

    凤栖走得很急,嘴里还不断催促着泠溪走快一些,也难为了泠溪跟上她的脚步,却还是一派温润轻缓的模样。澄净的湖水映出他们的样子,木槿zi与天青色交织,说不出的和谐美好。

    “太子殿下,看来这凤栖公主确实与传言一样。”一直跟在南?晔身边的随从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小声道。

    “谁知道呢。”暗沉的流光将二人的身影敛入眸底,南?晔倏而一笑,“走吧,跟美人喝茶去。何小姐不介意吧。”

    徐徐落下的桃花确实炫目,带着春日里特有的旖旎风采,落在平静的湖面上,映出一闪而过的明白色,荡出一圈圈的涟漪。

    泠渊涧的画舫上。

    凤栖趴在桌前,难得一次安静地看着泠溪笔下如飞。不消一会,朵朵文心兰在纸上晕染开来,娇俏的花儿如在风中摇曳,栩栩如生。

    单手提起灯笼,凤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嘴里嘟嘟囔囔,“你画得太好,一点都不像是我画的,挂在十里桃林里,苍云代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我倒是没往这方面想,只想着公主将心爱的花灯交给我,我总得尽心为公主描画,倒不想画得太好云世子会不喜欢。” 泠溪挑眉,手中的笔还没有放下,声音温润,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如此,不如我再替公主改一改?”

    作势,手中的笔向凤栖手里的花灯而去,墨迹未干的笔尖眼见着就要触到绝妙的文心兰图上。

    凤栖见势一惊,赶忙护着花灯避开,“别别别,这样很好了。”

    “可是公主方才说怕云世子不喜欢。”泠溪蹙眉,有些为难。

    “我喜欢不就行了。”凤栖护着花灯,说什么都不让他改。

    “公主喜欢?”

    凤栖重重颌首,怕他不信,万分肯定地道:“喜欢!”

    “既然如此,我就不改了吧。”泠溪见状,收了笔,看着书桌另一边的凤栖爱不释手地摆弄着文心兰花灯,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

    泠溪的画舫停靠在离十里桃林不远的地方,站在甲板上眺望还可以看见那繁复的嫣红,鼻尖香缕缕。无数的莺莺燕燕穿梭在桃林间,霎时无数的花灯亮起,风姿各数。

    这大概是每年十里桃林最热闹的时候了吧。

    凤栖还在那里摆弄着花灯,身后的甲板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一前一后,一深一浅。

    傅易烜总是人未到声先到,“我说泠溪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到了京城就躲你的破画舫,也不来芮王府找我,害我日日被太子皇兄拉去当苦力。”

    “知道你忙,我若是前去打扰,你也不得空见我,我也就不去自讨没趣了。”泠溪给了他一个我很识相的眼神,对随后而至的苍云代作揖道,“云世子,久违了。”

    苍云代刚要回礼,一个黑影压了过来,他赶忙接住。

    “苍云代苍云代,你看看我的花灯好看吗?这是泠溪哥哥帮我绘的呢,很厉害吧。”只见凤栖单手拉着苍云代的衣袖,另一只手高举着那盏花灯,心情很好地摇摇手,“苍云代,你陪我去挂花灯好不好,然后晚上你再去找我的花灯好不好,好不好。”

    苍云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如玉的纤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袖,青白色的豆蔻因为手指收紧愈显白皙,樱唇上翘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的讨好。

    明明一样,又不一样。

    还不待苍云代答复,傅易烜便劈手拉过凤栖紧拽这苍云代衣袖的手,有些郁结,“小阿九,你这是作弊,怎可让男子与你一同挂姻缘花灯的。”

    凤栖倒是不以为意,“反正我让泠溪哥哥帮我绘图已是作弊。一次作弊是作弊,两次作弊也是作弊,那不如就作弊到底吧。”凤栖抽回手,继续央着苍云代,“好不好,好不好。”

    傅易烜对于凤栖的这一结论很是无语,无奈她却一本正经的模样。

    倒是苍云代,轻轻抽出被她再次拽紧的衣袖,抚平褶皱,“我倒是不介意走一趟十里桃林,但云代今年并没有入十里桃林寻花灯的意思,而且灯演结束之后,前往福禄山的队伍也要出发了。”

    “说起这个,小阿九,太子皇兄让我来告诉你一声,凌天此次去福禄山祈福的皇室宗亲,小辈之中,就太子皇兄,我与你三人。”

    意思很明显,作为随行人员,他们都没有时间去十里桃林寻她的花灯。

    看着凤栖垮下的小脸,傅易烜瞬间觉得心中的郁结散了不少。他也不闹凤栖了,拿起小厮刚刚端上的茶很是惬意地喝了一口。

    泠溪失笑,却是见不得凤栖恹恹的神色,“公主尚未及笄,也不急于一时寻找良人佳婿。倒是福禄山百旦节祈福却是三年一次,前去一观盛况也无不可。待明年公主及笄之时,再行挂花灯,反而顺理成章一些。”

    “不然还能怎么办。”凤栖甩甩花灯,虽然停了泠溪的话脸色稍好,却还是兴致缺缺。

    “说起来这还是泠渊涧独有的文心兰呢,难为你舍得拿它来哄小阿九开心。不过只要画未免过于单调了。”说着,傅易烜拿起书桌上的笔,随手提赋。

    凤栖不解,指着那几行字问道,“苍云代,他写的什么?”

    “天涯舞女不识愁,一曲文心恣意呕;最是兰中她雅趣,大方落落更温柔。”苍云代看了一眼,声音清雅地念了出来。

    “傅易烜!你这是在讽刺我吧,什么雅趣,什么温柔,一看就知道说的不是我好吧。”凤栖听言,鼓着一张包子脸控诉,恨不能咬他一口,

    变故在这一刻突然而至,羽箭破空,急如闪电。

    噔噔噔,锋利的箭头直直刺入木板发出沉闷的厉声,凤栖只觉得手腕一紧,她便被拉入了一个温凉的怀抱,温暖,却又凉薄,好生矛盾的感觉。

    只可惜,凤栖反应不及,一拉一扯之间,手突然松了一下,描着文心兰的花灯被抛向半空。

    嗖嗖嗖,便被几支羽箭刺成了穿心刺猬,向湖中落去。

    “我的花灯。”条件反射的,凤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借花灯。

    苍云代赶忙将她护进怀里,以宽大的衣袖为媒介,扫开破空而来的羽箭,花灯零落,激起了小小的水花。

    傅易烜是四人中唯一有带武器的人,他格开射向苍云代和凤栖的羽箭,示意苍云代带凤栖入画舫。泠溪站在一旁,一派的温润模样,就算是羽箭落在他的脚边也同样面不改色,只静静地看着花灯落入水中。

    ‘澎’,数十名蒙面的黑衣人破水而出,借着水力一跃上船,飞溅的水花蒙了人的眼,也给了黑衣人机会。寒光闪烁,一刀迅猛袭来,傅易烜以手中软剑相抵,发出‘锵’的一声。

    刀剑相交,黑衣人从空中而下,下盘不如傅易烜稳硕,脚跟落地之时不由后退两步,也就这两步,傅易烜手中软剑一横,一剑封喉。

    另有黑衣人见势,怒吼一声,持刀迅猛劈向傅易烜。

    长刀在落日的余辉下映出暗zi色的光,明显是涂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傅易烜旋身躲避,侧身,软剑运足内力向前一递,一招毙其性命。

    被苍云代护在怀里的凤栖见此眉头轻挑,没想到傅易烜这厮的武功好到这般。

    这些黑衣人个个都是亡命之徒,刀刀利索地攻其要害,没有半分手软。除了围在傅易烜身边的几个黑衣人外,更多的刺客向他身后的苍云代、凤栖和泠溪袭来。

    苍云代怀抱着凤栖,迎刃有余地躲开黑衣人的袭击,反观泠溪,甚至连动都没动。

    而在此时,横空落下十几名黑衣人,横剑将黑衣人的刀剑挡开,形成一个包围圈,将苍云代三人护在身后。

    刀光血影间,生死不过一瞬之间的事。

    在黑衣人的攻势就要弱去之时,剑雨再起。

    苍云代借袭来的长刀斩落羽箭,一脚将人踹翻在地的同时衣袖轻拂,一枚类似于飞镖的东西掷出,不远处的桃林传来落地的闷声。

    “啊!”落地的黑衣人倾刻毙命,却惊扰了听见动静前来的少女们,终归是养在深闺中的官家小姐,没见过真正的刀血,受了不小的惊。

    躲在林中的黑衣人见势不妙,分出一批人冲上画舫,另一批人挥刀就砍。

    傅易烜一脚将被他砍下的黑衣人踹下画舫,削铁如泥的软剑一挥,船绳分尸两段,画舫缓缓离开了停靠的湖岸。

    凤栖一脸不悦地甩开苍云代的手,独自入了画舫。

    苍云代看了凤栖的背影一眼,跟了进去。

    见苍云代跟进来了,凤栖撇撇嘴,控诉道,“刚刚干什么不让我去救我的花灯。”

    苍云代不紧不慢地斜睨了她一眼,清冷的气息有些微散去,就算是知道她是在无理取闹,是在发泄不能挂花灯和花灯无端被毁的不满,他还是道,“你就算是救起了,也不过是一尾穿心的刺猬罢了,灯不成灯,要了也无用。”

    “可是,那是太子哥哥送到花灯,上面还有泠溪哥哥绘的文心兰,还有傅易烜提的诗。”凤栖叽叽咕咕,心有不甘。

    苍云代挑了挑眉,眸光深,“无妨,反正你今年也不挂花灯我也不寻花灯,花灯毁了就毁了。待明年你挂花灯我寻花灯时,我再送你一盏也不迟。”

    凤栖听言眸中一亮,靠上前,“此话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