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此次领军西征,心尘恐怕此生都不会知道逆天而开的函谷是怎样的一个神迹!出西城门不久,道路渐渐收窄,最后仅容两车并驾,车队的行进速度瞬间降了下来。心尘放眼望去,前方一条笔直通道向远方无尽延伸,最后只余一条细如发丝的亮线,两侧的绝壁亦直入高天,隐没在云雾之中。

    车队已经不停行进了将近一个时辰,依然看不到函谷的出口,拉车的骡马在这样压抑的深谷中都有些不安起来。紧绷的神经让人更易疲惫,但整支队伍都不敢稍稍停顿,生怕一停下来就会被这深谷吞噬,不经意间却加快了脚步。

    如此又行进了一个时辰,前方的亮线终于一点一点变粗,历时两个时辰,终于快到谷口了!心尘粗略估计了一下,这函谷竟达十里之长,如此深谷竟笔直如斯,果真叹为神迹!如此神迹,竟在天启元年突兀出现,难道真是仙帝助先皇而开的西进通道?那为何函谷开后先皇只是筑关据守?这些和后来的牧天下之乱又有何联系?这些貌似毫不相干的问题背后却隐隐都指向同一个存在,那就是仙帝!

    这些纷乱的头绪正在脑海中纠缠,忽然前方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惊呼声连成一片,心尘策马疾行数步,原来是先头部队已经出谷了。越过众人,心尘亦被眼前的情形震撼,只见出得谷口豁然开朗,目之所及都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草深没膝,郁郁葱葱,风抚原野,卷起层层波浪,仿佛置身于绿色的海洋!兴奋过后,众人有些不知所措,这苍茫草原,无路可识,一时间不知去往何处,纷纷看向心尘。心尘取出行军地图,又抬头看了会儿天空,遥指前方道:“传令下去,出谷后全速前进,务必在天黑前赶到饮马河,依河扎营!”传令官得令退去,心尘望着无边无际的草海,一丝忧虑始终挥之不去:“草海如此茂盛,魔兵极易隐蔽,如若处理不当,这二十万人马恐成了魔口之食,希望李广已经把沿途据点清理干净。”

    落日西斜,那波光粼粼的银龙终于在茫茫草海中现出头角,心尘暗自松了口气,饮马河终于到了!随着接近河岸,一片常年冲击形成的河滩展现在心尘面前,而那河滩之上竟散落着数十顶巨大的穹庐。那些穹庐通体玄色,四周幔布以白色涂料饰以各类凶兽,狰狞恐怖,从形制看应为魔族居所,遂令斥候前去侦察。不一会儿,斥候回报,穹庐空空如也,只是有一处不知如何处置,请心尘亲往定夺。

    心尘命大军稍歇,而后随斥候前往,在那些穹庐之后,看到了此生再也不愿见到的景象!穹庐之后,是一片巨木围成的栅栏,而栅栏之中圈养的竟不是牛羊,却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晚风吹过,栅栏后面的草丛中露出了,密密麻麻的骸骨,原来李广所言竟然都是真的!

    心尘命斥候打开栏门放他们出来,可是那些人全都露出恐惧的眼神,嗷嗷直叫。这时心尘才知,那些人虽然和自己外貌别无二致,但也只限于外貌罢了!心尘黯然转身,命斥候传令全军在河滩扎营,在营地外围清出一圈浅沟,就地取材燃起火墙,加强警戒。

    离开栅栏,心尘独自一人来到饮马河畔,落日余晖染红了天边的草海,染红了眼前的鳞波,亦染红了他的双眼!初见那食人的景象,也曾涌起无边怒火,可待怒火平息,就只剩一个问题萦绕不休——什么是人?长了一副这样的皮囊就一定是人吗,心尘也曾这样坚定地认为,可是亲眼目睹了那些只懂嗷嗷叫的皮囊,这则曾经的真理有些动摇了。如果丧失文明,不知法度,没有灵魂,徒有这样的皮囊,那还能再称之为人吗?!

    夜色悄然降临,河畔起了一层浓重的水雾,心尘默然转身,向营地走去。虽已入夜,但营地却被火墙映照得亮如白昼,尚未入营,心尘就被一阵嘈杂的嬉闹声吸引。循声而去,原来是士兵们正在逗弄那些圈在栅栏中的物事,他们极为惧火,士兵们却故意拿火把凑近栅栏,吓得他们四处乱蹿,引得士兵们一阵阵哄笑。心尘重咳一声,士兵们见到牧皇前来,才不舍转身,小声说笑着离开栅栏。

    一夜无事,虽半夜听到几声异啸,却无魔兵袭营。看来魔兵被火墙阻隔,并未轻举妄动。待朝霞点染东天,暮色除尽,心尘命全军起营,继续西进。临行前一将官前来请示,围栏中那些人如何处置,心尘默然片刻,道:“留一顶穹庐,其余全部拆除!”将官得令而去,不知他到底领会了多少。

    如果此次真能把西域魔族赶回魔界,或许再过个几千年,这些人也会成为真正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