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奔行,不足十日便返西京。及至西京城门,心尘着实被吓了一跳,只见城门外黑压压的一大片,领头之人正是大将军李广。心尘离众人尚有十步之遥,便见将军跪地高呼:“臣等恭迎陛下回京,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而后,李广身后百人齐齐跪地,山呼万岁,差点惊了坐下北境尚未见过世面的憨马。心尘赶忙翻身下马,把缰绳递于身后护卫,快步向将军行去。

    心尘双手扶起将军,道:“众卿平身!”于是众臣纷纷起身。将军与心尘对向而立,道:“听闻陛下不足一月便平定北境之乱,当真文韬武略,盖世无双!”

    心尘仍扶着将军,故意大声回道:“都是将军高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朕只是出了些微薄之力罢了。”此言一出,将军身后众臣纷纷窃窃私语,而他本人已是红光满面,甚是欢欣。

    将军转身站于心尘左侧,面向众人道:“今日皇殿刚刚落成,又得陛下凯旋回朝,当真是双喜临门,今夜皇殿大宴,请诸位共襄盛举。”说罢侧身斜指,道:“陛下请!”于是心尘举步当先,将军紧随其后,众臣纷纷让向两侧,一行人浩浩荡荡过城门而入。

    皇殿虽成,但诸物尚未齐备,心尘仍随将军入府小歇,以待夜宴。众人散尽,独余二人,将军沉声问道:“罪臣义女李淼现下如何?”

    心尘早知会有此问,若不假思索便应,恐将军无端猜疑,于是故意顿了片刻,避重就轻道:“皇叔,这不怪您,您也是在我出关后才查明此事,便即刻遣使来报,您已经尽力了。”

    将军长吁一口气,道:“微臣有失察之罪,好在陛下安好,未成大祸。那她…”

    心尘不待将军追问,便接道:“小侄在朔方要塞接您传信同时,李淼即策马逃离,不知所踪。”

    将军沉思片刻,自语道:“难道是狄青!”

    心尘故作未听清将军自语,问道:“您说谁?”

    将军立即转移话题,道:“逃便逃了,只要陛下安好便好。”但眉宇间却隐有不快,想必用不了不久便会派密探追捕。

    心尘又道:“皇叔,牧天下已死,我们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将军听得此言,立时起了兴趣,问道:“是陛下亲眼所见吗?”

    心尘隐去关键,只道:“牧天下身附仙帝恶灵,逃入无尽天渊,小侄随入。幸得祖母大人搭救,才免于罹难,我是亲见他连同仙帝恶灵一起被祖母法灭的。”

    将军闻言惊起,问道:“你见到了母亲大人?!”

    心尘起身答道:“正是令慈。”

    将军罕有真情外露,此刻却隐有泪光,问道:“母亲大人可好?”

    心尘答道:“祖母一切安好。”

    将军以手掩面,道:“那就好,那就好!”然后转身离开,临走时又道:“陛下稍作歇息,一会儿共赴夜宴。”

    歇了不到一个时辰,将军便遣人来迎,只道将军先行去了皇殿准备,请陛下移步。心尘随使而往,才知西京皇殿就建在原镇西大营。那日帐前精忠热血仍历历在目,那人却已成了斩缘剑下亡魂,当真是世事无常!

    感慨片刻,这才注意到身前皇殿。只见殿高九丈,以为极数;重檐斗拱,赤墙金瓦;檐角饰以龙首,雕工精湛,活灵活现,视之有腾空飞去之感。殿前有汉白玉石阶,共九九八十又一,如步仙途。登上石阶,将军已候于殿外,将心尘领了进去。

    入得殿内,只见雕梁画栋,彩绘描金;地面光洁如镜,不知以何物铺就,竟可清晰见影。心尘一路前行,于是看到了置于大殿正中的龙椅。那龙椅竟是以世间罕有的沉香木制成,紫中带金,古朴而不失奢华。

    此时众人尚未入殿,将军随心尘停于倚前,问道:“陛下以为这皇殿如何?”

    心尘只答四字:“宛若天宫!”

    将军面露得色,又道:“不瞒陛下,此殿多为术法织就,才能不足月余即成。”

    二人正叙闲话,忽闻殿外传来嘈杂之声,原来众臣已陆续赶来赴宴,候在殿门外攀谈。将军转而问道:“陛下,这就让群臣进殿,准备开宴如何?”心尘才懒得管这些闲事,只道:“一切就依皇叔所言。”于是将军向殿外走去,只留心尘一人在殿内愣神。

    少顷,便听得殿外礼炮响起,前后共计四十又五,以示九五至尊。礼炮声罢,宫人流水呈上各色珍馐,而后众臣顺次入席。笙歌响起,只见两列婀娜少女鱼贯而入,见礼之后翩然起舞。

    宴饮正欢,将军长身而起,群臣瞬间安静,笙歌亦停,舞女纷退。而后,将军举杯,道:“天佑我族,陛下神武,北境瞬平!当此盛世,我提议众位举杯,同贺陛下!”于是,众臣纷纷起身,举杯道贺。

    就在此时,殿外一人高声道:“时近谷雨,东土八州,除开北境三州无报,竟有五州无米可食,更无谷可种。万民行将饿死,亦敢称盛世,怕是老夫眼拙啊!”

    心尘向殿外望去,只见一白发老者决然跨门而入。走到近前,看清那人竟是,月余前朝堂上荒诞不羁的冀州使,陈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