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深色刘海下,俨然是一副儒雅英俊的眉目,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如玉石一般温润的气息。此刻,他的语气笼罩在一片惊喜之中,“景黎?”

    见他准确无误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景黎才真的确定就是他,面色不敬有些惊讶,“白昌旭……白学长!”

    见得他点了点头,景黎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对这样的巧遇颇有些意想不到,“原来真是你,刚看见时还以为是我看错了。”

    似乎也没有想到在这种地方可以碰见景黎,白昌旭的眼底毫不掩饰地飞快掠过一丝诧异,而后更多的还是他乡遇故知的欣喜情绪,“我也很意外,不过,我很开心。”

    白昌旭正欲回答,却突然看见景黎背后突然出现了一个面沉如水的男人,看起来气度不凡,却明显兴致不佳,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染上了星星点点的冷意。

    “这是哪位?”

    殷冷一边问着,不经意一般地放下了手中的香槟酒杯,转而抬起眼来,冷冷地睨着眼前这个面相儒雅的年轻男人。

    两人周遭的空气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一点点地染上了鲜明的敌意。

    殷冷伸出手臂来,看似漫不尽心地将景黎揽在自己的怀中,如同宣誓主权一般。

    不知道为何,他此前虽然与这个男人素未谋面,但单单是第一眼,就觉得从心到身的不舒服。或许是因为身边这个小女人看见那个男人时,面上的笑显然是真心的。

    她怎么没对自己这样开心地笑过?殷大总裁如是想着,面上的神情也越发阴沉下来,只觉得旁边这个小女人面上的如花笑靥头一次这样碍眼过。

    偏偏景黎还没有感觉到身边的气压变化,只对今天殷冷奇怪的亲昵举动颇有些不自在,却还是笑着介绍道,“这是白昌旭,我的大学学长,毕业后便出国了。”

    “哦?大学学长?”殷冷重复了一句,转而看向眼前的白昌旭,眼神颇有些冰凉。

    看来是旧相识了。

    景黎只觉得殷冷今天的状态颇有些奇怪,却也想不出他跟白昌旭能有什么新仇旧怨,只能朝着白昌旭抱歉一笑,转而介绍道,“这是殷冷……”顿了顿,她瞥眼瞧见殷冷黑沉的面色,似乎也察觉出来了什么,只赶忙小心翼翼地填上了一句,“……我的男朋友。昌旭,正式介绍给你认识。”

    昌旭?这个称呼引得刚才面色才好看一点的殷冷又是一挑眉头,墨眸间仿佛蕴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好亲昵的称呼。这个女人好像从来没有这样亲昵地叫过自己吧?

    白昌旭本来不明白眼前人无端端流露出的鲜明敌意到底是为何,听到景黎的介绍,一思量才知道了原因。

    思及于此,白昌旭不自觉礼貌一笑,伸过了手去,朗声自我介绍,“你好,我是白昌旭,久仰大名。”

    “白先生,你好。”殷冷终于被点到名字,此刻只勉强收敛了对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女人的怒火,转而看向眼前的白昌旭。

    一直让他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数秒以后,他才漫不经心地弯了弯唇角,伸出手来与他轻轻地握了握手,脸色却依旧是僵凝的。

    听到他的自我介绍后,白昌旭微微一愣,紧接着纠结了几分眉头,未曾想过景黎口中的男朋友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殷二少。

    虽然景家也并非是小门小户,然而比起殷家来,到底还是差了天大的一段距离。能有机会扯上关系已经足够令人惊讶了,更何况,居然还是这样亲密的关系。

    见得白昌旭那紧皱着的眉头,殷冷越发觉得心头冒火,偏偏身边的景黎还是一副不明状况的模样,更加看得令他感觉牙痒痒,只能一把攥过她的手来,且当做是宣示所有权,一边对着眼前的男人皮笑肉不笑道,“白先生有什么意见吗?”

    景黎终于听出里其中几分不对来,只皱眉拉了拉他的袖口,小声阻止,“殷冷……”

    “没有意见,”白昌旭似乎感受不到其间的尴尬一般,面上的笑意依旧温煦如春风,“小黎是个好女孩子,望殷先生能够好好对待。”

    说着,他已经朝殷冷点了点头,“我那里还有事,失陪了。”说着,他又朝着面色有些抱歉的景黎点了点头,“小黎,改日再联系。”

    一直到那个身影消失于眼界中后,景黎这才看了身边殷冷一眼,嘟囔了一句,“你今天好奇怪。”

    殷冷自然也明白他今天的反应太过强烈,然而却依旧控制不住,只得狠狠地睨了她一眼,“你敢跟他‘改日联系’试试看?”

    天底下怎么还有这么霸道的男人!景黎失笑出声,知晓他问出这句话也并不指望自己回答,只悠游自在地转到别的话题去了,“对了,我今天把前辈布置下的工作在规定时间里提前完成了,发觉……应该实习期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难度过。”

    殷冷看着她稍带疲倦却难掩兴奋的面庞,声色淡淡,“凭他现在还没有辞退你,就知道你今天完成得很好了。”

    他就不能稍微说点好听的!景黎噘嘴,很是不满,却又宽容地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今天才是第一天,未来的日子,我会做到更好的。”

    说到最后,她已经昂起了下巴来,面上颇有些不可一世的嚣张,明显看得出不过是在他的面前装腔作势。

    殷冷看着她因为说到兴奋的事而越发显得明亮无比的眼眸,终究是弯唇,“我相信你。”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林壑果然也尽到了那“魔鬼教头”的责任,虽然说是七点上班,然而几乎没有一次准过点。久而久之,她已然习惯性地将闹钟定为了五点,以备不时之需。

    眼看着实习期才过去三分之一的时间,同批的几个实习生皆已然瘦了一大圈,气色很是灰败,好在与此同时,景黎跟苏茵茵和秦怡两个唯一的女实习生的关系也逐渐好了起来。

    虽说如此,但面对苏茵茵的时候,景黎却总觉得有几分怪异。

    她确实是一个太过完美的人,容貌好,能力强,性格也是温温柔柔的,几乎每一个人都喜欢她,同样包括景黎。但是每当看到她那张脸时,她心中就不由自主地涌起了一阵怪异感,说不清,道不明。

    这张脸……似乎从前尘封在脑中的哪一个角落里,任凭她如何翻寻,也找不到存在过的痕迹。

    “在想些什么?”殷冷看着眼前明显正在愣神的景黎,颇有些不满。

    这些天以来,他特地每天都推了酒局和饭局,准时下班,只为了能够及时跟她吃一餐饭,偏偏眼前的女人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样的特殊待遇一般,反而在他面前走神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自己难不成在她面前已经变得这样没有吸引力了,还是因为上次在慈善酒会里头碰见的那个姓白的男人?

    他这样想着,忽然又觉得自己有几分好笑。

    什么时候,怨妇的角色已经换到了自己来扮演了?

    没有察觉到眼前男人变幻的情绪,她只是轻轻地咬着筷尖,摇了摇头,“没事,只是今天工作上有一些地方没有弄明白,惹了林前辈发了好大一通火。虽然现在没事了,但是我还是想要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果然工作现在已经在她心中排行第一位了么?殷冷叹息了一口气,自觉得几分苍凉,又有些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什么地方,我帮你看看。”

    她“喔”了一声,从饭桌前起身正欲去楼上拿,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陡然在楼梯口上停住了脚步,带着几许狡猾的笑意回身看他,“对了,你不是说不会插手我工作上的事情吗?”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殷冷倒也不慌,只是拿了手边的餐巾优雅地拭了拭唇角,这才慢悠悠地开口,“你现在是我的员工,作为你的老板,得知手下员工居然知道错误还不及时改正,算算月底奖金应该扣多少呢?”

    她被他这么一通绕晕了脑袋,只堪堪听到扣奖金这三个字,当即一个激灵,“……我这就去拿!”

    书房里头的遮光窗帘自从她上次拉开以后,就再也没有被拉上过。无边的月色投映在这一方地域中,她踮着脚尖,调皮地一路踩过斑驳树影里头漏过的银白月色,在自己搁置在小沙发的包里取了文件,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这天气应该是要下雨了。景黎一边走了过去,正要关窗,眼角却突然瞧见了落地窗旁边的书架。

    书架之上,那个黄金相框依旧亮得刺眼。

    她看了看,不自觉地已经移步过去,终于成功拿下了那个神秘的相框,正欲反过来看正面的照片时,门口处突然传来一声沉怒的斥问,“你在干什么!”

    景黎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吼引得缩了缩身子,手中一松,那个相框已经轰然落地,玻璃碎片洒落了一地。

    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眼前的男人眼瞳中的什么,也在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