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实在看不过去,上前好言相劝,晓之以理,把闹事的男人教育了一番。男人碍于当时菜市场的眼目众多,且父亲年纪较大,没有当场发难,怏怏罢手。商贩妇女当即没有表示感谢,反倒觉得父亲多管闲事,说那男人可是当地的地痞流氓,得罪了他没好果子吃。父亲没有在意,说当下和平年代,还能让这些不法之徒胡作非为?

    事情发生两天之后,父亲在回家必经的一条小路上被三个大汉拳脚相加。父亲每天吃过晚饭都会在附近的小区看街坊们下棋,睡觉之前才返回。

    由于那条小路马上就要重建,没有路灯,更没有摄像头。父亲挨了一顿打,碍于漆黑还没看清三个男人的面目。可他看到了为首男人的手臂上的纹身,一条青龙,这绝不是巧合,很有可能就是当日菜市场见到的那个男人。自此,父亲便留下了腿疾,走路一瘸一拐。我带着父亲亲自到派出所报案,替父亲喊冤,我这个儿子当仁不让。

    可根据几日以来调查民警的反应,纹身类似的有很多,不足以定性。民警走访父亲曾经帮助过的商贩,晓以大义,可她居然胆小怕事不愿意指正那个闹事的男人。父亲被打,案发的当日也没有目击证人举报提供线索,更加没有探头留下视频资料。至此,没有找到实质性的证据。

    案子陷入了僵局,几日之后草草了之,没有了下文。父亲步履蹒跚,我替父亲多次前往派出所了解案情,私下里更是到处打听那个流氓的信息,每每都无功而返。母亲伤心难过之余,咽不下这口恶气。整日茶饭不思,郁郁寡欢。反倒是父亲心宽,安慰母亲说算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做为儿子,也是一名资深的律师,可我并不擅长这一类打架斗殴的案件,连办案民警都无能为力,我更是有心无力。每每看到母亲为父亲伤心难过的样子,不免让我陷入左右为难的窘境,我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羞愧。

    我无意中向尹慧提及此事,发泄心中的郁闷。她向我问询了很多细节,我把我知道的那个流氓的信息全都告诉了尹慧。她当时就爽快的答应我,一定还我们一家人一个说法。我在疑惑中等待了数日,在周末一个明媚的早晨。尹慧开着她父亲的那辆丰田霸道和一辆老式的现代一前一后来到我们小卖部门口。从那辆现代车上下来三个男人,为首的好像正是父亲口中提及的那个纹身流氓。

    我招呼父母从里屋出来,为首的男人刚一进屋,见到父亲就“噗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他摆出一副负荆请罪的姿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父亲认错。他说,我李大海有眼无珠,您老人家品行高,胸怀大,教我做人,我还以小人的做法报复您。害您伤了一条腿,我是万分羞愧,我亲自带您治这条腿,花多少钱我都愿意。今天我把我这俩兄弟带来了,就是我们三人当时合伙把您给伤了。再次我们三人诚心向您道歉、悔过,您就是把我们送去派出所我们也认了。

    李大海的俩手下紧随其后,左右两边跪倒在地,纷纷道歉悔过,说,对不起,秦大老爷子,您大人大量,就原谅我们吧。

    尹慧不疾不徐跟在三人后头进屋,场面尽收眼底,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

    就这样,尹慧成了我们一家的恩人,把我这个无能的律师比下去了,仿佛救世主一般。

    当然,父亲接受了李大海的悔过,愿意原谅他们。但他没有收取李大海自愿提供的医药费。母亲再三劝说,父亲执拗,坚持不收。

    我领着父亲跑遍全城,可他的腿终究没法痊愈。父亲乐得逍遥,并不在意腿疾。

    事后父母亲自张罗了一顿丰盛的饭菜,邀请尹慧到家里作为答谢,父母热情的款待让尹慧很不自在。

    饭后尹慧还主动帮着母亲收拾碗筷,俨然是个干家务的能手。母亲极尽热情的拉着尹慧的手大加赞赏,什么大家闺秀,秀外慧中,温柔贤惠,她会的词儿全都派上了用场。看的出来,母亲很喜欢尹慧这一类型。

    一来二往,母亲越是喜爱尹慧,她越是极力的撮合我和尹慧。她觉得我到年纪了,也该成家立业,尹慧是做妻子的不二人选。她还武断的认为我交往的女朋友都不靠谱,让我尽早收心,一门心思扑在尹慧身上。尽管她还没见过沈茜,也不清楚我和沈茜发展到什么地步。我只能尴尬的敷衍,我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解释清楚这件事。

    我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尹慧的父亲是开发商老总,尹慧当时还特意向我有所保留。也许她担心暴露父亲的身份,会让我们感情的走势变得的不纯粹,这是我的猜测,即使是这样,也合情合理。

    尹长天这么多年打拼,黑道和白道多少都有些关系铺垫。特别是黑道的人好多都依附在尹长天身上维持生计,所以他的话颇有分量。

    后来,尹慧时常出入小卖部,和母亲走得很近,愈发的熟识。母亲每每在尹慧面前提及我,尹慧都热衷于听母亲讲我的故事。

    “我们家秦远呐,特别乖,小时候读书特别听老师的话。有一次呀,他发烧,非要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去上学。上音乐课的时候,他就难受的不行了,胃里翻滚的快坐不住了。这时候老师看见了,大喊说,秦远,坐好,不许乱动。这孩子特别听话,愣愣怔怔的坐好再也不敢乱动。可他胃里难受呀,你猜怎么着?”母亲绘声绘色的描述,手舞足蹈。

    “怎么着?”

    “他难受要吐呀,还不敢动,抬着头,愣是吐了前桌同学满满的后背。早晨我给他做的煎鸡蛋呀,牛奶呀,全都吐出来了。”

    尹慧“噗嗤”笑的合不拢嘴,接着问:“那后来呢?老师没责怪他吗?”

    “怎么没责怪,老师说,秦远你难受你得说话呀,你得告诉我。你猜秦远怎么说?”

    “坐好,不许乱动?”

    “猜对了,尹慧,你这孩子真聪明,哈哈……”两个女人抱头嘲笑我,我直翻白眼鄙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