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咽了口唾沫,接过剑,犹犹豫豫摆出个举剑过头的架势。

    但白疯子刚才的动作太快了,简直比前些天布莱教官做示范的动作还要快,别説刚才正在走神,只怕是眼巴巴盯着,也未必能看清楚。

    马文没办法,只能回忆当天布莱教官的动作,相较白疯子,布莱教官的动作要慢一些,再就是总配合着怒吼,他便依样画葫芦,一跨步啊地大叫一声,剑往下劈出一尺多距离。

    白疯子木着脸道:“你这动作,砍柴都砍不断,更别提是人了,再来。”

    马文畏缩着diǎn了diǎn头,一次一次重复下劈的动作。

    足足练了半个多xiǎo时,无论白疯子怎么提醒,剑仍旧劈不到底,最好的进步,也不过是比之前多了半尺远近。

    白疯子也不生气,略一思索,将他领到一株xiǎo树旁“斜劈,砍树,有目标比较好理解。”

    马文迟疑了半晌,剑停在头ding好一阵子,终究还是没劈下去,转过头冲白疯子露出个可怜兮兮的表情“能不能……不砍……xiǎo罗德?”

    “xiǎo罗德?”白疯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给树起名字?”

    马文diǎn了diǎn头,放下剑,指了指前面的几棵树“它们都有名字,你看,那棵大树叫大森姆,那棵矮一diǎn的叫齐格,那棵……”

    白疯子冷冷打断他的话“你是不是在练剑的时候,也在想着这些东西?”

    马文缩了缩身子,低声应了一声。

    白疯子没再説话,突然一抄手,锈剑不知怎的已到了他手中,紧跟着不知使了个什么手法,锈剑剑身上竟然爆发出一阵火焰似的光芒。

    还没等马文吃惊,他猛然回身一扫,只哧的一声轻响,碗口粗的xiǎo树齐腰而断,正长得茂盛的树冠砸在地上,荡起一阵土雾。

    白疯子看也不看断树,甩手把恢复常态的锈剑扔到马文脚边“明天继续,如果你还是这样心不在焉,下次就是那棵叫什么森的家伙了。”

    马文这才反应过来,看着xiǎo树的半截“尸体”,直感觉鼻子发酸,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

    刚给它起名的时候,xiǎo罗德还是棵幼xiǎo的树苗,它和自己一起成长,眼见即将成年,却……

    白疯子压根儿不在意马文的悲伤,冷冷道:“记住,如果你想成为一个合格的、或者仅仅是足以养家糊口的普通士兵,是时候收起你的那套童话想法了,否则的话,你连个农夫都没有资格做。”

    説完,他便头也不回地朝山坡下走去,看都没再看掩面跪倒在地的马文。

    因为xiǎo罗德的事,马文直到太阳快落山才回家,他在祈祷,以女神的名义。

    树木的生命力是很强大的,几乎凌驾于任何一种动物,所以他真的希望,xiǎo罗德可以复活重生。

    到家门口的时候,马文见到发xiǎo拜因,正在门外等着自己。

    拜因和他是邻居,两人从xiǎo玩到大,几乎形影不离,不过和多愁善感的马文相比,拜因显然走向另一个极端,不但性格粗犷,体型也粗壮,自xiǎo就是远近闻名的打架大王,为此也不知挨了多少次扫帚把子,裤子都打烂好几条,仍旧是三天两头惹事不断。

    不过説来也怪,两人性格简直是天差地别,居然仍旧好得跟一个人儿似的,整个村子的孩子都知道,拜因这个火爆家伙只有在和马文在一块儿时最安静,而也正因如此,以马文这种柔弱性格,从xiǎo到大都没受过别人欺负。

    拜因跟马文同岁,但相较仍旧显得稚嫩纤弱的马文,要壮实得多,个头比一般成年人还要高出半头,乍一看像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兵一样,也只平时嬉笑,才露出这个年纪应有的顽皮。

    “我説,你怎么才回来啊?”拜因嘻嘻哈哈笑着,拍了下马文的肩膀“三百斤柴,累坏了吧?”

    马文一个踉跄,抚了抚肩膀,没好气地道:“废话,你砍砍试试去。”

    拜因笑着揽住他肩膀“得了,别怄气了,光屁股一块儿长大的,知道你xiǎo子就不是干体力活的料,明天下操了,我溜出去帮你砍,ding多两天完事儿。”

    马文刚diǎn了下头,突然想起白疯子的事儿来,本来想説给拜因听,不知怎的,想起xiǎo罗德心里就泛起一阵子酸痛的感觉,迟疑着摇头道:“不用了,反正我也练不来,我慢慢砍就是了,瞧这样,布莱教官干脆就是想把我一脚踢回家的意思。”

    “这你可真説错了。”拜因罕见地正色道:“你误会布莱教官了,他可完全是好意。”

    “好意?”马文苦笑着道:“好意会让我去砍柴么?”

    拜因咧着大嘴一笑“你呀,你要把你注意力从那些什么xiǎo猫xiǎo狗xiǎo鸟xiǎo树身上拿出一半儿来,就明白我为什么这么説了,你知道布莱教官当年服役时候的外号叫什么?叫地狱樵夫!”

    “地狱樵夫?”马文一愣“什么意思呢?”

    “要不説你就注意什么xiǎo动物xiǎo植物的,其他什么都不留意呢。”拜因笑道:“他这外号远近闻名,很多人都知道的。”他停了下,又道:“布莱教官早年间是个樵夫,砍柴的,后来佛得堡围攻战爆发,一队兽灵散兵放火烧山,把他逼急了,结果他一个人凭着一把钝柴刀杀了近二十多个兽灵步兵。”

    马文都听愣了,他还真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傻乎乎凶巴巴的布莱教官身世如此传奇“还有这事儿?”

    “骗你干嘛?不信你自己回去问问你老爹去,他跟布莱教官是发xiǎo,肯定知道。”拜因啧了一声“这事儿后来连王政司都惊动了,特招他入伍,而布莱教官还真是不负众望,在后来的雷霆堡救援战一战成名,地狱樵夫的外号就是那时候得来的,他那套剑法,就叫伐木剑法。”

    这名字简直让人哭笑不得,不过马文突然间有diǎn明白了,为什么白疯子説,砍柴和砍人,本质上是一样的。

    拜因像是知道他想什么一样,续道:“你想啊,砍柴,也需要手法、准头、动作、力量等等,缺一不可啊,难度就是在于,你得把人当成柴来砍,当然説这是一种境界,不过布莱教官的用意无疑是很明显了,就算你走不了他的老路,但对你自身的锻炼还是很有好处的。你别看他成天凶巴巴的一副要吃人的样儿,其实面恶心善,再説他跟你老爹从xiǎo一起长大,好得跟一个人儿似的,全村人都知道,照顾你有什么奇怪。”

    “有吗?”马文怎么想,都觉得布莱教官那副凶神恶煞气急败坏的样儿完完全全是想一脚把自己飞出校场的一样。

    “怎么没有?”拜因一扬脸“训练有半年了吧?你説説你都学会diǎn什么?我看那,布莱教官也看准了你不是这块儿料,想勉强把你塞进民兵团好歹能多挣几个钱,否则就你现在这样,早就该把你除名了。”

    这话説得直白了许多,马文越听越生气,白了拜因一眼便往家门走去。

    “哎哎,别生气嘛,你家今天吃啥?”拜因高声问道:“加我一个呗?”

    “自己回家吃去!”马文咣当一声关上了院门。

    尽管经历了短暂的不愉快,晚饭过后,马文还是认真想了想拜因的话,应该説还是十分在理的,另外,他也终于发现,白疯子其实是个隐藏极深的高手,虽説自己的技击能力相当差劲,但最起码的眼力还有,像那样随手就能用残破不堪的锈剑砍断一棵碗口粗的树,只怕布莱教官都做不到。

    看样子,或许这次真算是因祸得福?

    马文毕竟是少年心性,这么想着便又高兴了许多,随即又想起xiǎo罗德,不知道它能不能复苏过来,就这么一会开心一会担忧,辗转反侧好长时间才朦朦胧胧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