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闹铃无情地把我给叫醒了,一翻身,看着窗帘外面灰白色的光,竟愣了一会神,直到一阵阵的腰酸腿疼才提醒起我该干什么。

    是啊,今天是我上班的第二天,我不能够迟到。

    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宏发公司的宣传语非常适时地进入脑海。

    从床上骨碌爬起来,忍着身上的痛,快速穿衣。走到吴静的门口处,又一次看到乱成一团的衣服摆满了床,心中又忍不住诧异了一会。

    跟我居住这么长时间,头一次看到吴静弄的乱糟糟的居室,与她干练而美丽的容貌毫不相符。

    真的很奇怪,我挠挠后脑勺,脚下的步伐却依然没有慢下来。时间很珍贵,一分钟可以发好几张广告,动作必须要快!所以,我根本就无暇顾及!

    当我非常准时的出现在昨天那个大姐面前,她瞪着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啧啧说道:“小身板还可以啊,现在像你这样吃苦的年轻人不多了。”

    “嘿,”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硬撑呗。”

    “你们瞅瞅,你们瞅瞅,人家也是个姑娘,可人家就能吃苦卖力,你们呐?一样的人,怎么就差把火候?”大姐对着周围的三五个人说,当然也包括昨天那个女孩。

    一圈的年轻人就都撅起了嘴巴,他们都用冷冷的眼神不友好地看着我。

    “嗨,我家里急等着用钱,有病号呢......”我喃喃说道。

    没有人搭理我,他们各人拿起一摞广告纸很快消失在长长的车流里。

    我也讪讪地从大姐手里接过一沓楼盘广告,向停下的车辆走去。

    迈开步子,才感觉今天真的有些力不从心,两腿软软的,像踩在棉花上,而东边的太阳从来没有过的刺眼,一道道金色的光线像锋利的针尖扎得双眼又痛又痒。勉勉强强发了几张。却眼也花,头也晕,实在无力支撑下去,就蹲了下来。

    “你他妈的欠揍!谁让你往里面塞的?”

    一声怒吼声传过来,我不由得抬起头,看去。在东西向的路上,一辆黑色的轿车里探出一个黑色的脑袋,因为逆光,看不清他的脸面,但声音却令人诧异的熟悉。

    “你瞎眼了吗?没看见我大哥坐里面的吗?”声音是那么的蛮横无礼却又带着一丝装腔作势的稚嫩。

    谁呢?

    我肯定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声音。

    我忍不住站起来,翘起脚,往东北看去。

    昨天那个女孩,依然带着宽沿的太阳帽,宽大的口罩,她似乎被吓坏了,从背影看去,瑟瑟发抖。

    而从窗口露出的不仅有脑袋,还有一只不停抖动的手,在使劲的戳着对方。

    绿灯亮起来,前面的车辆已经行驶开来,但黑色的轿车依然停在那里,女孩就像被狂风骤雨暴打的小树苗,头都抬不起来。后面的车纷纷按喇叭,但责骂声仿佛并不为之所减弱。

    大姐和其他几个同伴向黑色轿车跑去。我也跟了上去。

    “小泰,这是他们吃饭的碗,也挺不容易,别计较了,不就是塞进来张纸吗,还花花绿绿的挺好看。”车后座传过来一个声音,而这个声音太让我震惊了。

    “夏大!”我已然忘记了身体的疲劳与不适,扒开大姐他们,冲到了最前面。“夏大!”我对着车窗又喊了一句。

    黑色的车窗摇下来。

    “咦,小眉!”夏大带着伤疤的黑脸露出来,他一脸的惊喜看着我。“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里工作啊。”我摇摇手中的楼盘广告,说。

    “哎呀,你看,快别干这活了,快上车!”夏大打开车门,招呼到。

    “可是,我还要工作。”我摇摇头,拒绝。

    “哎呀,这是什么工作?是人干的吗?快上车!我有事要跟你说!”夏大皱起眉头,催促。

    后面的喇叭声已经响成一片,好像如果夏大的车再不启动,它们就会飞过去一般。

    “那......你不要再跟她计较了吧。”我回头看看我的灰头灰脸、满脸警备还有稍许惊讶的同事们,说。

    “当然,当然,上车,上车!”

    在夏大一再催促下,我把广告纸递给身边的大姐,连句告别的话都没有说,在我的同事们诧异而艳羡的目光注视下,匆匆拉开车门,上了车。

    “你怎么干了这种活?”一上车,夏大就略带责备问道。

    “我失业了,不干活怎么吃饭?”

    “你那倒霉的男朋友呢?他是不是把你彻底给甩了?他妈的,他真是不识货,像你这样好的姑娘,到哪儿找去?我看揍得他还太轻。”

    听了夏大的话,我的心突然就跳得突突的,而脸上也有了火辣辣的感觉。

    “你说什么呀?你不要胡说,好不好?”

    “是,我知道你被人甩了心里肯定不好受,俗话说,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呸!我想起那男的那个样,我就想把他的脸给揍得稀巴烂!”夏大咬着牙根恶狠狠说道。

    我嘟囔着嘴巴,没有说话。我已经很累了,而一想起邱海华,我仿佛就更累了,此刻,我真想闭上双眼,什么也不要想,安安静静地睡会觉。

    “好了,别难过了,那个臭男人不要你了,我罩着你!”夏大很义气的样子拍了拍胸脯。

    “谁让你罩?”我翻翻眼,不屑地说。

    “嗨,别瞧不起我,你不是失业了吗?我能帮你找到工作,小泰,你记得给你小眉姐赶紧找个好工作!别站在大马路上丢人了!”夏大猛的一拍驾驶座的后背,对小泰说。

    我这才看清坐在前面充当司机的竟然是嗜血少年里的老大泰哥。怪不得听着声音很熟悉呢。

    “老大,您放心,两天之内我就让我老爸搞定!”小泰扭过头,脸上的神情颇为严肃,丝毫不像是吹牛或开玩笑。

    瞅瞅夏大,再瞅瞅小泰,他们好像在演一出已经编排好的话剧,台词说的有板有眼,熟练得很。

    我纳闷地低下头,一时搞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好了,别不高兴了,小泰已经打包票了,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回去老老实实等着好消息吧。”

    夏大真的好烦人,像一个唠叨不完的老女人,我好想闭上眼睛睡一觉,可是他老是在我耳边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我不得不动脑子去想这些话的真实性。

    “他怎么能给我找到工作?”我有气无力地回应。“他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嘿,你别瞧不起小泰,你知道他是谁吗?说出来吓你一跳!”

    夏大的嘴巴在变得越来越小的眼缝里一张一合,我的头已经无力地倒在了车座后背上。

    “嗯……他是谁呀?”我含含糊糊地问。

    “他是市公安局局长的公子!”夏大好像对应付了事的态度极不满意,拍的坐背通通的响。

    我使劲睁了睁眼缝,看着前面梳着一丝不苟发型的小泰,迷迷糊糊地说了句:“哦,原来是官二代呀,可是,与我有什么关系?”

    “一哥!一哥!”一声声凄厉的喊声像天边隐隐的雷声在耳畔响起。

    我茫然四顾。

    不知什么时候我站在了枯草没膝的荒野上,枯黄的野草在风中左右摇摆。

    “一哥!一哥!”伴随着空旷的风声,呼喊声越来越清晰地传入我的耳内,同时唤醒脑海中熟悉的记忆,这分明是花蝉的声音。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在天地相接的地方,远远飘过来一个身影,像一只离线的风筝,东摇西摆,任凭狂风撕扯。

    身影越来越清晰,声音也越来越嘶哑而凄凉。

    “花蝉!你怎么了?”我冲着身影喊道。

    身影蓦地站住了,风卷起她一头凌乱的长发,像愤怒的火焰肆意喷出疯狂的火舌。

    “花蝉,你不认识我了,我是苏小眉!你怎么了?司马天一呢?”我急切地迈开大步向她走去。

    “你!你不要过来!我和一哥已经够倒霉的了,我不想再见到你这个世世代代的倒霉蛋!”花蝉踉跄转过身,往更深的草丛里跑去。

    “花蝉,你!”心中一阵委屈,我的喉头哽咽了。

    我硬生生站住脚,看着花蝉的背影在枯草中像失去方向的小舟,颠簸摇晃。突然她一个趔趄,整个人向着大片的枯草趴去。

    我呆呆地看着,看着荒野上又恢复了安宁,只有风吹过的声音,呼呼,呼呼,还有草摇头晃脑、互相碰撞的声音,刷刷,刷刷。

    我静静地站着,遥远的天际飞过来一群鸟,肆意扇动翅膀,在天空随心所欲地翱翔。我仰起头,看着它们经过我的头顶飞过去,飞到遥远的天的尽头,直至化成一个个黑色的小点。

    荒野中仍然没有花蝉的身影,枯草兀自摇摆,已然看不出她倒下的痕迹。周围安静地可怕。

    我心中突然涌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我冲着记忆中的放向跑去。

    “花蝉!花蝉!你在哪里?你不要吓我!”

    各种不知名的草在我身边发出急速的刷刷声,它们纷纷在我的膝前摇摆、卧倒,来到一片黑红色的荆棘地,在坚硬的荆棘丛里,花蝉脸朝下,静静地趴在那里,身体周围黑红色的荆棵被浸染成鲜红的色彩。

    “花蝉!”我惊呼一声,连忙跑过去,顾不上一个个针尖样的小刺扎入我的身体,我扶起花蝉的上身,只见她两眼紧闭,脸色苍白,陷入昏迷之中,而她的胸口正汩汩地往外流着血。

    “花蝉!花蝉!”看着她的情形,我被吓到六神无主,嘴里一边喊着,一边慌乱地扯起她裙子的下摆按在胸口受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