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竹出差的当天,黄茉莉负责的助学贷款就放了下来,她整理好的贷款合同和新卡后打电话通知了江林,结果来的居然是江一帆。

    “我爸爸不能再请假了。”江一帆对着黄茉莉的时候还是很害羞,都不怎么敢正眼看对方的脸,“我可以拿吗?”

    黄茉莉对这种乖小孩可没有调戏嘴炮的欲望,特别的知心大姐姐:“都可以,我给你回单签个字。”

    客户来拿材料都会签一张回单,上面列了贷款放下来后的清单是客户要领取的,已证明客户已经拿到了放款材料,放款已经成功。

    因为是助学贷款,江一帆会拿到一张dw银行的放款新卡,黄茉莉把新卡给他,当然还包括密码条。

    “你自己看下,记住了。”黄茉莉示意江一帆自己拆开密码条,“我领你下去看一下卡内金额。”

    江一帆乖乖哦了一声,也不知是单纯还是信任,他也不避讳黄茉莉,大大方方摊开看了密码条里的密码。

    黄茉莉只能哭笑不得的又提醒了一遍:“这个密码只有你自己知道,一定要记住了,别告诉别人。”

    江一帆点头:“我知道的。”

    两人下了一楼去到dw银行的大厅,黄茉莉找了个最里面的at让江一帆试一下卡,小孩儿进入卡余额系统时显然第一次看到这么多0,激动的脸都红了数了半天。

    “没有错。”江一帆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去,他很兴奋,看着黄茉莉紧张的都有些结巴,“真是太谢谢你了黄经理。”

    黄茉莉真心觉得这一家子都太客气了,无奈道:“只是助学贷款而已,你们是客户,这都是我们该做的,不需要这么客气。”

    “不不不。”看的出来江一帆的情绪仍旧无法自控,他甚至有些哽咽道,“我们家……真的很感谢你们,如果不是这10w,我和我妹妹真的都读不起书了……所以,真的太谢谢你和方经理了。”

    黄茉莉张了张嘴,她在银行已经10多年了,碰到过无数客户,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她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对客户的各种情绪早已麻木,没想到居然在今天因为江一帆的这番话,麻木的感情第一次出现了裂隙。

    黄茉莉始终觉得,银行就是个冷暖情怀的小社会,这里有社会上最顶层的资本者,也有最底层的劳动人民,她见过最丑陋的,也见过最温暖的,遇到过刁难,也遇到过感谢,她一直自以为她的心脏足够坚硬,足够强大,却还是在江一帆无数遍的感恩感谢中渐渐地柔软了下来。

    “好好读书。”黄茉莉清了清嗓子,她仍是专业的,不会随意被客户的情绪影响,“利物浦的奖学金很高,你如果第一年能拿到,这10w根本不算什么。”

    江一帆吸了吸鼻子,他没有真正哭出来,但是眼眶还是红了,他用力点着头,对着黄茉莉再次鞠了个90°的躬。

    黄茉莉温和道:“你有我微信,有什么事儿微信联系我,不懂的也可以问,不需要客气。”

    “真难得你会对客户说这种话。”陈竹晚上与黄茉莉通电话,她让范晨去洗澡,自己接了盆水先把脸洗了。

    黄茉莉叹了口气:“我自己都没想到……一定是当时母爱泛滥了。”

    “……”陈竹对她这种越来越熟练的自黑无法评价,只能回了句,“幸好不是多巴胺。”

    黄茉莉哼了一声:“又不是特别帅的小鲜肉,我哪有那么饥渴。”

    陈竹心想你都直接母爱了,还说自己不饥渴?!

    谈论了会儿江家父子,黄茉莉干脆的转移了话题:“你今天怎么样?那个何赛为难你了没?”

    陈竹:“为难倒是没有,挺出乎意料的,当地村里人都很客气。”

    黄茉莉声音有些微讶:“你住他们村里?”

    “要不然住哪儿?”这回换陈竹叹气了,“开车进山4小时也就算了,灵白山原来是三个山头,车只能停外面,进山我们坐的是牛车。”

    黄茉莉沉默了一会儿,惊叫道:“牛车?!”

    陈竹幽幽道:“我坐了两个小时的牛车,路上非常的……难以形容。”

    黄茉莉颤抖的问道:“臭……吗?”

    陈竹回忆了下:“我之前因为吐过一次,感觉在味道上面我要比它更重口一点。”

    黄茉莉:“……”

    秀湖村整个村的年轻人都在饮水厂上班的事情陈竹也在电话里和黄茉莉讲了,对于这个问题,两人的观点都很一致。

    “那这几天得好好查下他们内部的资产结构了。”黄茉莉淡淡道,“别是什么大股东几十个,小股东百来人,人人都是老板,要求多的要死,干活懒得要命,这种企业不出几年就得出问题,管理机制一开始就是畸形的。”

    陈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我知道,明天一早过去大概就能搞明白,今天陈莫寒都没出现,我也不好细问。”

    黄茉莉嘲讽道:“这是什么道理?架子那么大?你们都亲自来了,他还端着?”

    “我们到的时候也晚了。”陈竹倒不知替陈莫寒说话,今天一天她都很颓靡,先是晕车吐成狗,牛车上硌的骨头都快碎了,真是幸亏了李敬泽带的医药箱,要不然她总觉得自己能死在半路上。这个状态别说谈工作了,见人都很蛋疼。

    山里早晚温差又大的惊人,陈竹的生活自理能力还给她挖了个大坑,带的东西太少了,连个外套都没有,要不是晚上那几口酒,她都不一定能撑到现在。

    黄茉莉听完陈竹整个下午到晚上的经过人都迷幻了,她找了半天措辞,只能安慰道:“你就当下乡历练吧……晚上能睡么?”

    陈竹看了眼所谓的“床”:“村里人给我烧了炕……你别说,我还是第一次睡炕,看着真有意思。”

    “……”黄茉莉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坏了,陈竹说这话的语气听起来怎么那么兴奋呢……

    陈竹的确很兴奋,她第一次看到炕,何家俊给她烧起来的时候,陈竹那一刻的表情简直夸张的像个小孩儿。

    “山里冷。”何家俊憨厚的搓了搓手,他用着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夹杂着方言解释,“赛哥看你们女娃子的身板儿小,让我给你们烧上。”

    陈竹蹲在火堆前面,好奇道:“就这么一直烧着么?”

    何家俊:“这点柴火,半夜就会灭的,能暖和到第二天早上。”

    陈竹点了点头,她拉了拉身上问村里人借的毯子,火光映照着她的脸。

    何家俊在旁边又忍不住偷偷的瞄她。

    跟以前出村干活遇到的女娃子不同,这位领导真是漂亮啊,何家俊在心里默默的想,脸上都看不出擦粉的样子,眼睛也是干干净净的,但怎么看就是好看,而且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走路说话都气质的不行。

    陈竹撩了下耳边垂下的头发,她侧过头无声的做了个询问的表情。

    小伙子明显的脸红了。

    陈竹的脸颊被火光照的有些红,让原本因为一天舟车劳顿的苍白消退了许多,她打了个哈欠,露出些困倦的神态来。

    “领导您去睡吧。”何家俊老实道,“这边已经烧好了,炕肯定热了。”

    陈竹轻笑了下,她点点头,答应了一声“好”。

    准备走的时候,她又补了一句:“真是麻烦你了。”

    何家俊的脸更红了,他埋头又添了几根柴火,头都不好意思再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