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地交谈之后,两人又陷入无声。 ..

    在沫瑾看来,田福是李旭的人,自是处处帮着他说话,而有些事,也自是不能说予他听。

    只是,放眼她身边的人,除了赵言,她也不知心里话还能告诉何人,而今赵言是梁相夫人了,平素日出来也只能去安素阁逛一逛,呆不到片刻便会被莫甫派人来告之府里又出了何事,需她回去处置。

    而往往这事儿,又是关于梁晴的,以至于赵言也不敢多耽搁片刻,收到消息就往回赶。

    沫瑾凑巧遇到过几回,后来细细想着,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以往,赵言最关心的人只有她,而今嫁了人了,又理所当然的多了一个丧夫守寡的小姑子要照看,难免这份心思被分走了大半,以至于她突觉得空落落的。

    而今心思无处述说,她也越发不爱出门,看着素若和蓝意她们瞎折腾也好。

    “田伯,你老别光站着看啊,过来帮帮么嘛。”一旁,素若突然停下手来,看着沫瑾身旁的田福唤道。

    原本,田福刚来的时候,她与蓝意还有些忌惮他的身份,只是后来熟了,发现田福不仅没什么架子,且时而还同她们说说玩笑话,这一来二往的,几人到也相处的融洽。

    “我这副老身子骨了,你们还好意思使唤我不成?”田福上前了一步,笑着对两人说道。

    “田伯,身子老了才更需多活动活动才是啊。”蓝意也在一旁凑起热闹,挤兑起人来可是毫不手软。

    田福笑了,转头看向沫瑾,她亦是浅笑地看向他,便摆了摆手:“成了成了,你们就放过我这个老人家吧,我还是陪娘娘站会儿,晒晒太阳的好。”

    沫瑾勾着唇角,笑意更浓,整个苏宅在和暖的日头下被笑声所笼罩着。

    然,这片平和未过多久就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给打破。

    “啪啪啪!”

    “开……开门呐,快开门呐,娘,娘娘――”

    清隽的眉眸不由添上了一丝恼意,沫瑾转头看向一旁的田福,只一眼他便会意,即刻往前院走去。

    “唉呀,要死了,这是要杀人啊。”

    田福快步而行的动作,再加之他这脱口而出的话,让人忍俊不禁,素若与蓝意轰然而笑,连沫瑾也忍不住裂开了嘴。

    “我算是看明白了,田伯要不是往日住在宫里,定然是个十分有趣的人。”素若笑眯眯地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说道。

    沫瑾不置可否,只是听着那不停响起的敲门声,沉思了片刻,提步往前走去。

    “开门啊……”

    苏宅门外,不停的有女子叫嚷的声音传来,不时的停顿滞缓,似因气喘的缘故,再配以环扣嗵嗵的响声,一副不得人应声开门便誓不罢休的模样。

    “来了来了,这大清早的是催债还是催魂啊。娘什么娘,找娘还找到这里来了,你娘没在家啊,是被拐了……”

    田福急步匆匆地往门口赶,心中亦有些急燥。

    他虽尊称沫瑾一声娘娘,但那也只是私下的时候,在有外人的情形之下,他也不敢暴露了她的身份,以免招来无妄之灾,故而,每每外头喊一声娘娘,他便有种一把掐死那人的冲动。

    “田公公,快开门啊,是我桃儿啊。”

    得,这回还自报家门了,连带着把他的身份也给供出来了。

    解了门栓,田福用力打开,探头看向门外,正要开口,一个热呼呼地手掌迎头就拍在他的脑门上。

    “对不住啊,田公公。”门外的桃儿慌忙的收回手,急道。

    “你才公公呢,你全家都是公公,去去去,一大清早就来触我霉头。”田福瞪了她一眼,伸手抚了抚额头。

    “田公……不是,田伯,我错了还不成嘛,娘娘在不在府里头,我有急事儿,待会儿再向你三拜九叩赔礼道歉成不?”桃儿垮着一张脸,满心满口地说不出来的苦。

    “娘娘不在,你回去吧。”田福挥了挥手,三言两语地就急着打发她离开。

    在这人来人往的大门口,这丫头也不知收敛些,不晓得祸从口出么?

    再说了,娘娘这个时候还在气头上呢,见着她怕是要更加恼怒了吧。

    “田伯,我求您,您就让我见见娘娘吧,要不然,咱们皇上真的要病死了。”桃儿一扯裙子,扑地跪在了地上。

    “你敢咒皇上去死,桃儿,我看你的胆儿是越养越肥了,不如什么时候掏出来沾着酱给我下酒如何?”

    门口的两人正僵持时,突然从天而降的戏谑声,让二人皆是一僵,桃儿随即抬头,欣喜的看向门内,却不想急切之下自己成了个急巴嘴。

    “娘……娘……娘娘。”

    “娘?嗬,我苏沫瑾自问,还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女儿来。”沫瑾自远而来,今日一身黑底红纹的宽袖外裳,里头同是红色的里衫和黑色红边襦裙,优雅大方之中还夹杂着一丝妇人少有的英气,看得桃儿双眼发直。

    “田福,送客!”

    沫瑾的视线缓缓扫过跪在地上的桃儿,冷冷地交待了一声,便转了身,由着素若搀着自己,准备回屋。

    “娘娘,您听奴婢说,奴婢不敢妄言,皇上真得真得病势沉重,桃儿绝不敢欺骗娘娘。”

    沫瑾才走了两步,听到桃儿的话,不由收了步子,却不曾回身。

    “不敢骗我,还是不敢违抗他的命令而来骗我。”她仰头深深吸气,“桃儿,你我主仆一场,虽相处的日子不多,但我自问待你不薄,事到如今你还是帮他骗我?”

    “娘娘,奴婢没有,奴婢……”桃儿的话,却越说越轻,越说越没底气。

    “你有。”沫瑾回身,一脸淡然地望着她,不怒不喜,“他若真得病重,若真的看重我,即刻不是早几日,便是昨儿夜里就该派人来了,又何须到了大清早,待宫门大开,才派你出来。”

    “那是因为宫中的规矩,宫门落锁后,宫里的人就不能出来了。”桃儿轻语着,满脸的委屈。然她身旁的田福却一个劲儿的摇头叹气,看得她越发的不知所以,胆战心惊。

    “规矩?他李旭若是个讲规矩之人,我又怎会在此?”沫瑾冷笑了一声,“走吧,回去告诉他,不必再派人来寻我,从今往后,他做他的皇帝,我过我的清贫日子,两不相干。”

    说罢,苏沫瑾一甩宽袖,划出一道黑亮刺目的弧度,转身快步而行,不再理会身后桃儿的殷殷呼喊,以及田福对她软硬兼施的规劝。

    同样黑色红纹的绣鞋一步接着一步轻叩在石道上,衣袖拉拉扯扯地牵引过枯败的枝草,如有一只手,拔乱了沫瑾的心湖。

    如今,他竟然让桃儿都来骗自己,难不成以为事到如今,她还会再相信他的话么,昔日对自己的甜言蜜语,深情款款,到了最后都不过是一场利用,似黄粱一梦,午夜梦回只有双颊处的泪意提醒着自己,她有多么深情意浓。

    “小姐,我看桃儿的神情,也并非都是假话,也许,陛下真得病了?不如,你回宫去瞧瞧吧。”

    陪着沫瑾一路而行,素若又怎会看不出她心里的烦燥,不由出声说道。

    若不是她心中对陛下有着千丝万缕的割舍不得,又怎会心烦意乱,正所谓无情便无烦忧,如她这模样的,要说对陛下无情,连鬼都骗不过去。

    只是情爱之意,又岂是她这个旁人说得清的。

    “你也说并非全是假的,那便是说其中还有假话,他李旭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总比你清楚些,从我三番五次被他骗的事儿上来看,这十有**又是假的,介时将我骗进了宫,那便是他的地盘了,还能由着我们自个儿吗?”

    素若不由点了点头,轻吐了口气。

    不错,依着陛下的性子,到了宫里小姐便只有任人摆布的份了。

    罢了罢了,她还是别插手的好。

    “娘娘。”

    此时,田福也急步匆匆地追了上来。

    “走了?”

    “走了,老奴让她回去了。”田福弯了弯腰身,待再抬头时,眼中多了丝迟疑之色,张口欲言,然怔了许久,最终未置一辞。

    沫瑾自是没遗漏他片刻的出神,也心知肚明的晓得他在想什么,不过既然他不提,她自然也不会开口。

    随着桃儿的离去,沫瑾自然而然的便将这桩事儿抛到了脑后去,在她看来,这只是李旭耍的把戏罢了,意在将她骗回宫去。

    之后的日子,素若和蓝意好几回同她提及,总是在府门外看到一些鬼鬼崇崇的人影,沫瑾闻言,直觉认定又是李旭派来的人,自然没什么好心情,只是吩咐了她们不必理会。

    然,沫瑾的这些自以为并未持续多久,便被突然出现在苏宅门口的梁仲给打破了。

    这一日,天气极好,气温也较前几日回暖许多,沫瑾起身吃了早饭后,便披着斗篷在院子里闲逛晒太阳,素若得了她的吩咐,去安素阁取酒,她想借着这好天气,好好的跟素若他们吃一顿饭,自打迁到这宅子后,也没正式的办过迁居的酒席,也不想请多少人了,就打算自己几个人吃一顿意思意思算了。

    “小姐,小姐。”

    正想着,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沫瑾循声望去,见原本应该在去往安素阁路上的素若,此时正快步而来,她的身后,大步流星的跟着一人,向她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