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

    沫瑾干脆停下步子,看着梁仲慢慢地走近自己。

    梁仲走到跟前,看到她依靠着赵言站着的样子,便知道她的腿疾怕是又犯了,不由上前一步,伸手搀住她另一边的手臂,与赵言一道儿搀扶着她往屋子里走。

    “你怎么能一声不响的就独自去了外头,至少也得带上素若啊,我让她来照看你,没想到……”

    “大哥。”沫瑾无奈的笑了笑,出声打断了他的话,“你别怪素若,是我自个儿出去的,也没告诉她,你就别怪她了。”

    是她私自出门,以至于连累了素若被大哥指责,越发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梁仲看了她一眼,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扶着她进了屋子。

    沫瑾原是想在桌边坐坐的,然赵言执意要让她回床上去歇着,沫瑾拗不过他们,只能顺意由着他们扶着回到了床上。

    躺回床榻,赵言又取了软被塞在她的背后,好让她靠在床头与他们谈话。

    “这几日有些忙,也一直不得空来看你,如今你身子怎么样了?”梁仲拖了凳子坐在床边,看着赵言坐在床畔替她掖着被角。

    “没什么大碍,只是前段时日有些累着罢了,到是大哥,可要顾好自个儿的身子,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不止是相府,还有朝庭之事也需你多费心呢。”沫瑾双手拉着被口,抬头看向梁仲。

    他缓缓点头,勾着唇角浅笑。

    “晴儿,她可好些了?”迟疑了片刻,沫瑾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蓝意只是告诉她梁晴进宫了,之后有关她的消息什么都没了,如今最清楚的,也只有梁仲了。

    “晴儿她……”梁仲怔了怔,早便想到她定会问及晴儿,也觉得会难以回答,然不来亲眼看看她又觉得不安心,瞻前顾后的想了许久才来的,果不其然遇到了这为难之事。

    沫瑾看到他的迟疑,心中了然,讪讪地勾了勾唇角:“我知道,晴儿进宫去了,这事儿我还是知晓的,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得不到梁晴的消息,只能问你了。”

    她浅笑盈盈地望着他,神色淡然安逸,好似并未因着梁晴在宫中的消息而显得落寞伤感,只是,梁仲却觉得她定然还是对此事心有挂碍,只是未说出口罢了。

    “她没什么事儿,在宫里有大后看着她,我也放心许多,你放心吧,还是多想着自己一些,不过短短几日,我看着你又清瘦了许多。”梁仲微皱起眉头,目光扫过她的脸,看着越发尖瘦的下巴,不忍看她此时脸上的憔悴。

    认识沫瑾不过短短的时光,在她脸上看到最多的,是她的不甘与倔强,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却时常让他觉得意外。

    “大哥放心好了,我能照看好自己,有赵言在,也没什么可操心的。”沫瑾说着,视线扫过一旁的赵言。

    “你可千万别提我了,现下,我都不觉得自个儿还能照看好你。”赵言没好气的扫了她一眼,双手环胸撇头不再看她,好似跟她闹起了别扭。

    沫瑾闻言,转而看向一旁的梁仲,无奈的笑了笑:“看来,我不小心又把她惹怒了。”

    梁仲听了她的话,浅笑起来。

    “你啊,少管旁人的事了,能将自个儿的身子顾好就已经该千恩万谢了。”赵言在旁没好气地说着。

    一想到沫瑾因着他们几人而受到的伤害,赵言心中便有些来气,只是再细想,追其根本,说来说去,也只是一个人的原因。

    沫瑾听出赵言话中的怒气,却又不敢多言,生怕一时话多反又惹得她恼怒。

    “沫瑾,你还是听赵言的话,少记挂旁事了。”梁仲意有所指的望着赵言,笑看着她覆着薄怒的脸,冷不防笑出了声。

    赵言听到笑声,霍然转头看向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沫瑾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二个旁若无人的用眼神相互交锋,不见犀利,反而让人觉得甚是温馨。梁仲这些年来一直都是独自一人打理着相府,从不曾听闻他对哪个女子有意,或是说,有哪位高官想将自个儿的女孩嫁予他,可毕竟,相府还是需要一位女主子的。

    若是,若是赵言能与大哥结为夫妻,定然很好吧。

    心中虽是如此想着,只是觉得赵言许是不愿过那种有诸多规矩的生活吧,毕竟相府女主的生活可不是寻常人能做得来的。

    沫瑾的这份私心,没有同任何人提及,正如她此时心中偷偷藏着的心事,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行进着。

    在安素阁的这段时日,她慢慢地也积攒下不少的银子,再加之李旭时不时送来的一些首饰珠玉,如今她最不缺的,应该就是银子吧。

    实则,她也不想做旁的,不过是那日闲暇四游的时候,看中了那套空宅,寻思着也在通都替自个儿置办一座宅院,她日后是不想嫁人了,但赵言不同,她还有母亲在世,虽很难从她口中听其提及,只是,终有一日,她是需回到自己母亲在的故乡去的,而后寻个合适的人选嫁了。

    可她却不同,她的未来,只有她一人。

    之后,她又出去了几回,四下打听了那座老宅的消息,好不容易才寻到一个老妪,道是原本在那宅子里做事的,从她那里才得知,这宅子的主人早便死了,仆人也四散归家,只有她孤老婆子一人就住在后院的一间小屋里,平时不打这正门出入,故而才总是铁将军把门。

    旧主死前,只道让她将这宅子卖了,所得银量给她养老所用。老妪确是想卖,只是后来不知怎的,京都渐渐起了流言,说这宅子闹鬼,以至于无人问津,这宅子也一直卖不出去,没法子,她只能一人做些浆洗衣裳的活计,勉强为生。

    如今沫瑾问其买宅子,她却又改了主意,道只需沫瑾答应她一个条件,这宅子就分文不取赠予她。

    沫瑾还以为会是多么令人为难的条件,不想老妪只是要求让她继续留在宅子里做些活计,能使其在此地终老便可,沫瑾未多想就答应了。

    之后,她便悄悄地收拾了一些衣裳,慢慢地搬到了那座宅子去。

    这一日,赵言将将起身,推开门看到外头浓雾缭绕的院子,伸了伸懒腰,又斜斜地靠在门框上出神。

    这几日沫瑾的身子好了不少,心境也不似前些日子的压抑,脸上渐显笑容,不过也不知怎的,她瞧着反有些不安心。

    叹了口气,她拉了拉身上的袍子,准备去前头开店门。

    “赵言,赵言。”

    正返身要关房门,忽听到一阵急促的叫嚷,她回头,却满眼都是迷雾,只能根据声音来分辩来人。

    “素若?”

    她往前走了几步,下了台阶,隐约看到一人拂开雾霭,快奔而来。

    “赵言,不好了,沫瑾,沫瑾小姐昨儿夜里一晚上没回来。”素若径直奔到她跟前,双手牢牢抓着她的双臂,以此撑着自个儿的身子,急喘着粗气说道。

    “什么,昨儿夜里未回来,你到现在才发现?”说罢,赵言来不及听她的解释,就甩开她的手,急步匆匆的往沫瑾的院子赶。

    此时,沫瑾的房门大开着,她一头栽了进去,眼一扫便看到了整齐的床榻,果然不像昨夜有人入眠的迹象,再转而看向四周,妆台上的首饰盒好似少了一个。

    赵言一惊,大步走到衣箱前打开,随手一翻便看到她平里日惯穿的几身衣裳都不在,心顿时凉了半截。

    到底是何事,能让沫瑾一声不吭的收拾了东西离开,还不同她知会一声,按着沫瑾的心性,她再有天大的事儿,也绝不会这般的不懂事,定然是发生了她身不由己之事。

    然,若真是突发之事,她又怎有闲时收拾行囊呢,赵言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对,只是心中的懊恼却胜过一切。

    也怪她,昨儿是忙了一些,闭了店门之后确实累了,但再怎么也该来看看沫瑾,她一整日未露面,她不该这般大意的。

    “快,快去叫若兰他们起来,让大伙都去外头看看,半个时辰后不管有没有找到人,都先回来。”赵言返身就往外走,险些与素若撞个满怀,一把推开她,口中边吩咐着,一边往外走。

    这时候,若沫瑾真出了什么事,靠她一人之力是绝计找不回人的,偏生这时候无笙又不在通城,不找人帮忙是不成了。

    她急步匆匆的自后门出了安素阁,一路跑着往相府去,心想着若是快些,兴许还能赶在梁仲出门进宫前将人截下。

    只可惜,她紧赶慢赶的,还是晚了一步,莫甫告诉她,梁仲将将出门去了,隔得时候儿不久,许是她还能追上。

    故而,赵言来不及问他借匹马,只凭着双腿又奔了起来。

    因着天气一日日转冷,今日梁仲坐了马车,不过车夫是个心细的人,寻思着梁仲这几日为朝局之事夜夜晚睡,心想着让主子在车内再小憩片刻,故而将车赶得极缓,极慢,反正这几日听主子的意思,皇上还不能上朝理政,一应政务皆是由太子殿下主持,太子与主子那可是亲近得很,便是算准了时辰进大殿,也无甚大碍。

    也亏得如此,才让赵言一双腿跑赢了两匹马八条腿。

    “停车,停车。”

    远远地,沫瑾便看到一驾马车,只看外形便知是相府的,往日她见梁晴乘过几回,就记下了。

    只是,车夫似乎未听见她的话,马车未见停滞,赵言只得深吸了口气,加快几步,大吼道:“梁仲,停车。”

    此回,车夫被吓了一跳,忙勒住缰绳,当下便将车驾停下了。

    车厢内的梁仲也听到了动静,坐直身子顿了顿,而后挑开车帘子探身刚要往后望去,粗喘着气的赵言已扑到了车架旁,抬头看向他。

    “沫瑾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