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说,你与我失散多年的妹妹长得十分相像,故而我才会忍不住对你好,想给你最好的,想护着你不受伤害,你可信我?”

    静默许多,赵言突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双眼牢牢地盯着她的脸,轻声说着。

    沫瑾被她这一连串怪异的举动弄得懵了,特别是,她的眼神极为真挚,神色又十分正经,怎么看都像是发自肺腑之言。

    “你,还有个妹妹?”

    赵言从不曾提及过她的家人,不,其实该说她们彼此都不曾提过自己的亲人,并非刻意隐瞒,只是未有人提及,自然也未提起。

    这是头一回,沫瑾从赵言口中听到有关她亲人的事情。

    是啊,谁没有家人呢,那怕是眼下没有,定也曾经拥有过的,毕竟,谁都不是从石头缝里凭空蹦出来的。

    “你信么?”她不答,只是颇为执着的问道。

    沫瑾抿抿唇,稍稍迟疑了一下:“你说的,我便信。”

    “你不信。”赵言斩钉截铁的说道,“这话说出来,连我自个儿都不信,更何况是听的人。”她摇了摇头,咕嗵咕嗵就将杯里的茶喝了个干净。

    “那么说,你没有妹妹?”

    她有没有妹妹,沫瑾到觉得与她并无多少关联,只是赵言说话是越发的玄妙了,还是说,她对自己好的目的,不能说与她知晓。

    也说,对她好,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这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毕竟,她们只能算是好友,这年头,连亲人都能你死我活的,更何况只是朋友。

    “或许,我对你好,只是觉得我可以依靠你与梁相爷,毕竟后边有人,真出了什么事,也容易打点。”赵言说着,突然推开杯子站起身,垂头望着她,“好了,你该走了,别老是在我这里耗着,予你并无益处。”

    她说着,一把将沫瑾拉起身,扳过她的身子面朝门口,双手搭在肩头推着她往门外走。

    “你呢,也不必多虑,只需知道,我不会害你,便是有心利用你,我保证定不会陷你于不忠不义之境,也对你的性命绝无危害,你尽管放心吧。”

    沫瑾被她推着走,每每回头想说些什么,却还要留心脚下而显得有些狼狈,直到一步踏出门口,她一个翻身,终于甩下赵言搭在肩头的双手,回身望着她:

    “我不担心你对我怎样,我只担你怎么把蓝意送进宫去?”饶是她再有点子,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有什么法子弄个大活人进宫去。

    赵言笑了笑,双手环胸偏头望着她:“我没办法,但有个人定有法子。你忘了?”

    “谁?”

    沫瑾皱眉。

    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她认得人并不多,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那么几个。

    “唉呀,这你都想不到,不就是你大哥嘛,堂堂一国之相,难道还没办法弄个人进去,行了,这事儿我会同你大哥商量了,你就不必操心了。”

    赵言说罢,继续推着她往前院走,她每次扭头想说话,都会被她阻止,只能一路走到前院。

    她还未瞧见初心在何处,赵言眼见的叫来了初心,对着她心吩咐妥当,让她们快些回去,说是在太后的寿宴上她风光出尽,怕是有心人会更加注意她,若是被人知晓她隔三差五的就往外跑,且还是往一个酒肆跑,定会闹得天翻地覆的,介时谁得意便不知了。

    听她这一说,沫瑾便紧张了几分,带了初心离开了安素。

    只是马车未行出多远,两人听着外头的喧闹,这被憋在宫里已经许多天的沉闷的心突然又骚动起来,两人相视一眼,还未出声便有了一致的决定。

    叫停了马车,两人下车,甚是舒心地逛起街来。

    反正今次已出了宫门,晚一刻早一刻也无多大区别,还不如逛个够本再回去,大不了这几日她乖乖待在静墨轩,不出来了。

    只是,沫瑾的如意算盘打得再好,在她遇到一个人之后,也彻底的打乱了她的计划。

    “嗳,这不是瑾……”

    沫瑾一听到个瑾字,便下意的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两个女子,站在前头的那人望着她笑得好不热情,这笑容实在令人印象深刻,深得沫瑾都无法从脑海中抹去。

    此人,便是那夜太后寿宴上结识的莫王妃。

    “啊,原来是莫……”

    莫王妃指出一指抵住自己的唇瓣,示意她噤声。

    沫瑾了然地止了话语,笑着迎了上去。

    “你怎么出来了?”莫王妃拉着她的手问,“啊,是不是准备去我府上啊?咦,三弟怎么这么不识趣,都不送你过来。”

    沫瑾除了干笑,也唯有干笑。

    她可不敢说,自个儿根本将这事儿给忘了,彼时也是出于客套才会顺着莫王妃的话道日后去莫王府,只是那话说过了,便抛到脑后去了,谁还记得啊。

    她自然不会告诉莫王妃,今日她出宫是另有事因,遇上她纯属偶尔。

    至于她的三皇弟李旭,他会来才真是大白日里见鬼了。

    “唉呀,他不来也好,免得打扰我们女人间的私密话。”莫王妃顺势挽住她的手臂,“走吧,咱们上马车,去我府里,我做些点心给你尝尝。”

    在莫王妃说话的当口,她身后的婢女已叫来了马车,随行的还有一名侍卫,也不知这两人和马车适才遁在何处,此时到挺像凭空出现的。

    “唉,王妃,我其实是偷偷出来的,实不宜在外多作逗留,我看我还是先回去了,等改日面禀太后了之后,我再去王府向王妃请教吧。”

    沫瑾紧挨着莫王妃,压着声音在她耳畔轻声说着。

    她若去了王府,哪是一时一刻就能脱得了身的,只怕真是要出事了。

    “哦,那正好啊,你偷溜出来,若是被人抓住了,你便说是我私自邀你出来的,我看他们谁敢为难你。”

    莫王妃的话说得甚是霸气,沫瑾忙四下张望了一番,生怕将哪个路过的不明真巧的旁人给吓出病来。

    她甚至不给沫瑾再推辞的机会,直接拽了人就往她的马车上钻,初心跟在后头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手伸了又缩,缩了又伸。

    末了,还是莫王妃衣袖一挥,将之打发回了自己的马车上,命他们跟着王府的车子,直奔莫王府而去。

    沫瑾觉得,她此时颇有几分被山匪给半道截了的意味,所幸这个山匪是女的,至少不会让自己做什么押寨夫人。

    被强行带到了王府,她抬头看着甚是气派的王府大门,连两头镇宅的石狮都与众不同,只瞧着便觉有股子杀气腾腾的感觉,门口站着两名守卫,见着她们一行人,齐刷刷地喊了一声:“王妃”。

    那气势,生生将沫瑾吓得后退了一步,要不是被莫王妃拽着,她觉得自己不是撒腿就跑,就是腿一软直接坐地上了。

    这哪是王府,这感觉怎就那么像衙门呢。

    “好了,我都同你们说了多少回了,说话小声些,温柔些,瞧瞧,吓着人了。”莫王妃一板一眼的说着,全然未察觉那两人扭曲的脸和瞬间变青的脸色。

    只是他们的主子,已踏过半膝门的王府门槛,拽着她的朋友径直去了花厅。

    “王妃。”

    一路行来,沫瑾便看着那些下人奴婢的对着莫王妃恭恭敬敬的行礼,一个个脸上挂着笑意,不见惧怕。

    看来,她们对王妃是真心的信服,与宫里那些主子下人的样子是截然不同的。

    “王爷呢?”

    莫王妃一边走,一边向她介绍着王府的一景一物,只是说着说着,突然回头问身后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名女子。

    “回王妃,王爷去军营了。”

    莫王妃闻言,柳眉一蹙:“怎又去军营了,我瞧他这辈子最爱的还是军机要务吧。”

    沫瑾听到身后的人实在没忍住的笑声,撇头看看身旁之人,只见她秀眉紧皱,红唇微噘,一副十分不悦的模样。

    虽是如此,然在沫瑾看来,莫王爷和莫王妃的感情定然很好,至少,王爷应是十分宠爱王妃的,王妃这醋怕是白喝了,只是当局者谜,有些事当事人瞧不清楚罢了。

    她想劝,只是觉得自个儿与她不过算是初识,便算得知己好友,人家的家务事也不好随意插手,就又忍下了。

    “汀梦,你带瑾良娣先去临花。”

    莫王妃顾自生了一会会儿闷气,便同身后的女子说了句,再转头看向沫瑾:“你先过去坐坐,我去准备点心,等我片刻就好。”

    沫瑾本不想麻烦人家的,但莫王妃的性子硬得跟块铁似的,沫瑾自打来了尉羌国后,性子又沉闷了许多,连这说话的本事也大不如前了,更何况遇到莫王妃这般能言善道,行事又果绝的女子,她除了听命行事,也别无他法。

    她先随着那名叫汀梦的女子去了莫王妃所谓的临花。

    临花原是一间筑于湖水之上的水榭,一门三墙,三堵墙上又各开了一个大窗,打开之后四面景致都能瞧见。

    只因天气也不暖,汀梦只开了临门口的西窗,而沫瑾便坐在西窗口。

    她一转头,便看到西窗外的景致,那里,堆着几块大山石,上头也不知种了些什么,这种时候,竟然还开着五彩嫔纷的花朵,随着从外吹入的冷风,隐隐还能闻到一股如果子的香甜味。

    沫瑾大为吃惊,正想回头问汀梦那些都是什么花,却哪知若大的水榭里只有她独自一人,连初心都不见了。

    她愕然起身,水榭除了桌凳,便只有一只小香炉,再也寻不出其他任何一物来,她连铺在桌上的锦缎都翻起来瞧过了,没在桌底下找着人,便急忙走到门口去看,只见来的路上连半个人影都未见着。

    此时,沫瑾有些慌了神,这王府后院就像个空城一般,见不到任何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