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沫瑾还是听从了梁仲的建议,带着赵言替她准备的九厥凤服回了宫。

    她先去了趟安宁宫,将梁晴的那份寿礼送了过去,本想让她再说说明日宴席之上该注意些什么,只是梁晴似乎很忙,整个人忙的跟个陀螺似的,脚不沾地的到处转悠,她只好作罢,寻思着李旭也未曾同她说过要带她出席寿宴,也不曾派人捎个消息过来,也许他还会如往常那般带了岚月同去吧。

    想想往昔,岚月只是个良媛,便深受他的宠爱,更何况如今她怀有身孕,想来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即便轮不上岚月去,只需她开口,李旭还是会捎上她吧。

    若真是如此,那她可真是谢天谢地,要知道面对那种场景,她可是心中无底,恐怕席间什么都吃不下了吧。

    第二日,沫瑾起了个早,洗漱后带着初心便往太后的安宁宫赶去。

    今日,后宫众人,包括皇上还有李旭,都会先行向太后请安,她想早些去,省得遇上让自个儿心烦的人。

    她到安宁宫时,正看到梁晴站于殿门口探头探脑的望着,一副贼兮兮的样子,活像是正做着什么亏心事,提防着被旁人瞧见,看到她,笑着冲她挥了挥手。

    “瑾姐姐来得好早。”待走到正殿的台阶下方,她轻拎着裙裾,抬步往上走,梁晴站于上方笑道。

    “早些过来向太后请安,也好早些回去。”

    虽说她如今不受李旭宠爱之事许是整个后宫都知晓了,然若真让她见着旁人同情的眼神,她怕自个儿也会觉得伤感吧。

    “姐姐今日怎地也不换身新衣?”沫瑾踏上台阶,梁晴已向着她伸出了双手。

    沫瑾伸手拉住,两人并肩往里走。

    “又不是逢年过节的,穿什么新衣。”沫瑾张开双臂,自个儿打量了一眼,没觉得自己身上穿得有何不妥的,本来嘛,只是向太后请安罢了,她便没有换上赵言替她准备的衣裳,到是被初心念叨了很久,说道这么好看的衣裳这时候不穿出来显摆,难道还留着压箱底吗。

    只是沫瑾觉着,喜欢某一件衣裳,到也未必一定要想法子开弄到手穿上身,只摆在那里看看,也已是心满意足了。

    “你啊,我还真没见过哪个女子能懒成你这模样的,连自个儿都不愿意好好装扮,你这样,怎么迷住太子哥哥啊。”梁晴瞪了她一眼,脸上的神色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样。

    沫瑾闻言,叹息了一声,双手相执,慢慢地随着她往殿内走,拽地的裙摆扫过光洁的地面,露出时隐时现的桃色绣鞋。

    “你可曾听说过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梁晴正挽着她的手走着,听到她这句话时,不由地白了她一眼。

    她可是一直盼着瑾姐姐能与太子哥哥白头偕老,百年好合,她到好,却在这里一盆冷水浇了下来。虽说如今太子哥哥的心还在她身上,只是情爱这东西又有谁能说得准呢,否则,这世上也不会有这么多为情为爱要死要活的痴男怨女了。

    只是,瑾姐姐一直这般不懂得争权夺爱,这漫长的后宫生活可要如何打发呢,要知正是后宫的妃嫔们实在是穷极无趣,才会为了一个男人的恩宠而争得你死我活,瑾姐姐再这般无欲无求下去,她以后还真出不了东宫。

    “瑾姐姐,我知你为人不喜强人所难,然情爱此物,强求着强求着,自然也会慢慢有的,你看后宫的那些妃子,有一些初时也是百般不愿进宫来的。”她左右张望了一番,压低声音说道,“你是不知晓,你与太子哥哥大婚前,皇上还选妃呢,你说皇上都一把年纪了,还要挑那些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进宫做他的妃子,有几个是真正愿意的啊。再说了,许是有些还来得不及得宠呢,皇上指不定就……”

    “停,你这话越说越混了。”沫瑾听她说话越发不知轻重起来,连皇上都能被她拿来嚼舌头根子了,眼下是她听到还好,若是旁人,那便是杀头的祸事啊,“你啊,还真不如让你大哥早些带你离宫,你再这么下去,我迟早有一天被你吓死。”

    真不知这几年她是如何安然无恙的在宫中存活下来的,饶是太后再宠爱,她毕竟与之并无血缘关连,她不信太后真会如此慈爱。

    莫不是,梁仲真有如此大的能耐,让他们不敢轻易下手。

    沫瑾皱了皱眉,觉得自个儿实在是看不透宫里这些人,一个个明笑暗讽。面上笑语嫣然,背地里却是拼了命的使绊子,恨不得旁人都死个干净才肯罢休。

    越是看得多,她便越是觉得腻烦,长此下去,她真担心自己有朝一日会被这里的人事给逼疯不可。

    “你以为我不想么?”梁晴叹了口气,松开挽着她的手,快步上前挑起通往后殿的帘子,只是探头望了望,便又转回身来,“早些年我便想回去陪大哥了,你别看大哥行事稳重有序,然对于自个儿的事,总是丢三拉四的,也不晓得照顾自己,着实让人担心。”

    梁仲丢三拉四么?

    沫瑾实难想象她口中的人真是她印象中的梁仲么?好似他永远都是那般温柔体贴的顾虑着身旁之人,她一直以为,他不过是性子淡了些,原是对自个儿的事都不上心的缘故。

    看来,她对梁仲还要好好重新认识一番才好。

    “太后未还起呢,你先坐着等等吧。”梁晴双手食指互相勾着,一晃一晃的荡在身前,像个孩子似的在殿内踱着步子,不时的跳上一跳。

    大殿内暖洋洋的,夹杂着微熏的香味,让原本便未曾睡饱的沫瑾有些昏昏欲睡起来,她自然不敢坐着等了,便学着梁晴的样子踱着步子。

    “对了,今晚寿宴之时,你可得换身衣裳啊,要不然不止是丢了你自个儿的面子,只怕连太子哥哥的颜面也挂不住。”

    走着走着,突然听到梁晴这般说道。

    沫瑾抬眼,梁晴正与她隔了个炭盆走在对面,见她望来便勾了唇角轻笑,可沫瑾却噘起了嘴:“我说我今日这身衣裳是哪里碍着你了么?竟让你如何的嫌弃。”

    梁晴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并非是我嫌弃,只是这衣裳太过素净了,穿了出去,他们越发觉得你不受宠,连身上得了台面的衣裳都没有了,可不是让人瞧了笑话,你便不是为了自个儿,也不能让你院里的那些个丫头下人觉得他们的主子真如外头的人所言,不受恩宠,往后跟着你便没好日子过了,可不是要寒心死他们了。”

    听了这话,沫瑾实在是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反驳,静墨轩上上下下的人,不必她去问,也知晓他们觉得跟着她这个主子已没了出头之日,正所谓人往高处走,或许改日她该亲口问问他们,若是他们想另寻佳主,她也不好挡了他们高升的路子,强扭的瓜不甜,她不需要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

    “你尽管放心吧,太后的寿宴,我大抵是不会出席的,你也就不必替我这身衣裳操心了。”她笑了笑,微仰头深吸了口气,却因正巧在香炉附近,吸进了浓重的香味,顿时被呛得咳个不停。

    梁晴见她突然无来由的咳了起来,忙上前抚着她,不停的轻拍着她的后背:“这好好的,怎么咳成这样,莫不是得了风寒。”

    喉头的骚痒制不住,沫瑾只能身不由己的咳着,伸手摇了摇,示意她未受风寒,就怕梁晴又要大惊小怪,到时惊动其他人便不好了。

    “行了,快先坐下。”梁晴扶着沫瑾在一旁的红木宽椅坐下,又从一旁的小炉拎下了水壶,忙着替她泡茶。

    待她手忙脚乱的泡好茶,沫瑾也终于平缓下来,抚着胸口深深地吸气。

    “来来来,赶紧喝口水。”梁晴将茶盏递给她,一边说道,“你啊,就是不肯让我省杯茶水。”

    沫瑾抿了几口,这才将杯子又递还给她:“你那么小气做什么,难不成还想偷偷私藏不成!”

    梁晴笑着瞪了她一眼,将杯子搁在茶几上,挨着她坐了下来。

    “我说,大哥上回同我说,你在外头……”

    “晴姑娘,晴姑娘。”

    梁晴话说到一半,突然从外头急匆匆的奔进一个丫头,口里不停的唤着梁晴。

    “做什么急成这副样子,你后头有大虫追你不成?”梁晴起身,拽着那婢女的手臂左右晃了晃,好似在查看她的身后,将沫瑾逗得笑出了声来。

    “不是大虫,是太子来了。”

    “太子来了就来了呗,待会儿皇上皇后也要来呢,瞧你大惊小怪的,没见过世面的。”梁晴讪讪一笑,推开挡住自己去路的人,走向殿门口。

    沫瑾从听到太子二字,心便往下沉了沉,犹豫着自己是否也该起身去门口相迎,后来想了想,又作罢,反正,他们是两厢生厌,还是不去他眼前晃悠惹他心烦了。

    “你跟着我做什么。”梁晴刚走到门口,见到外头不远处大步而来的李旭,正想回头同沫瑾说句话,然一撇头便看到那婢女还呆呆地站在自己身后,不由的皱紧了眉头,“你怎么还在这里,该干嘛干嘛去。”

    “是!”那人诚惶诚恐的领了令,迈着碎步快速离去,沫瑾只见她将裙摆踢得剧烈翻飞,似浪如花,竟十分好看。

    “唉,被她这一搅和,我都不知方才要同你说什么来着了,罢了罢了。”梁晴似自说自话,转身提裙迈过门槛,迎着李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