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妈妈打开门看见被雨淋得湿漉漉的林惜沫时,惊讶的久久合不拢嘴。

    “快进来,快进来!你这孩子,下这么大的雨怎么不打伞?”林妈妈急忙把林惜沫拉进门,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天宇呢,他怎么也没有送你回来?你们之前不是一直在医院吗……”

    “妈,你别问了。”林惜沫木讷的站在原地,有气无力的打断了林妈妈的话。她漆黑的长发夹杂着无数的小水珠,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小鹿般大大的眼睛失去了昔日的光芒,像找不到方向迷茫的风筝。

    “是苏凯瑞送我回来的。”林惜沫缓慢的走到沙发旁,坐下。她也不知道自他不理我,发简讯也不回。前几天逸枫和我趁体检的机会,一起为安月寻找可以移植的骨髓,可是从那以后他就失踪了。我以为又是沈轩他们干的‘好事’,但是沈轩说他不知道。逸枫要是真出什么事该怎么办,我不会原谅自己的。”

    “妈,还有一件事……”林惜沫像倒苦水一样终于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她眼睛红红的,眼泪仿佛马上要夺眶而出,“安月她……其实……”

    “怎么了?安月她怎么了?”林妈妈迫不及待的问道,女儿反常的表现有点吓到她,满满的全是心疼。

    “我有点累,先回房间睡了。”林惜沫胸口突然涌上一阵难过,她猛地站起来,扭过头,不敢看母亲的眼睛。

    “惜沫!”林妈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倒了一杯热水递到林惜沫冰冷的手里,“不是妈说你,家里你爸爸去世早,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吗?这些天你有事没事就往外跑,妈也没说过你,因为你是长大了。平时在学校又有洛天宇照顾你,我放心。可是你看看你现在,一点精气神都没有!逸枫失踪了,就努力找。安月怎么样,那是苏凯瑞的事,和你没关系。妈和你说过多少次,遇到事情要想办法,哭不能解决问题。”

    “可是安月她骗我们她得了白血病,让凯瑞和我分手,和她在一起!”难过似要淹没理智,林惜沫不假思索的大声脱口而出。或许,这才是她一直以来最想说的话,最不想面对的问题。

    林妈妈突然愣了愣,无奈的摇摇头,慈祥的面孔渐渐露出严肃的表情。她沉思良久,黑白相间的头发在灯光下像镀上一层银色,“那又怎么样?惜沫啊,妈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是你要明白,你和苏凯瑞是不会走到一起的。就算他不是真的喜欢安月,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还喜欢他吗?”

    “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已经和天宇在一起了。他爸爸刚做完手术,这几天还没有醒过来,我不想因为这些事惹他不开心,也不想告诉他。他不太懂商业上的事,可是他爸爸之前逼他和沈家签协议,出了很大的差错,他也很难过。我真的不想再因为自己的事情给他添烦恼。”

    “那不就得了,你刚才的一番话已经说明一切。现在你的男朋友是洛天宇,而不是苏凯瑞。记得以前有一次也是因为他们俩的问题,你很纠结难过,我那个时候就告诉过你,要跟着自己的心走,和自己的心要答案。还是那句话,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都要忘记过去,珍惜当下。”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夜却越来越黑。林妈妈突然打了一个哈欠,有些困意,“好了,说了这么多,累了一天,快去休息吧。自从上次我从医院回来,身体都不太好,总是头晕。人老了,没用了。”

    “不管什么时候,你永远都要记得,妈妈是你最坚强的后盾。”林妈妈温柔的看着林惜沫,慈祥的目光里充满疼爱。家的感觉。

    林惜沫安静认真的听着林妈妈讲的每一个字,心情渐渐平静下来。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的确应该好好整理整理自己的情绪。她突然站起来,有些恍惚。素净的棉布裙子褪去水水分,渐渐干起来,衬托出她瘦弱小巧的身材,骨子里却透出一种不服输的倔强,让人心疼。

    “我没事了,您也早点休息吧。”林惜沫努力把所有不开心的事压在心底,挤出一抹笑容,温和的看着林妈妈,“谢谢妈又和我说这么多,这次,我真的想通了。”

    “和妈还客气什么。”林妈妈终于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感觉,“还有一件事,苏凯瑞的养母是不是还在精神病院?前几天院长还问我知不知道苏凯瑞在哪,他母亲的医药费又拖欠了很久。你下次要是见到他,告诉他一声,或者让天宇告诉他也行。”

    林惜沫本来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被吞回到肚子里。她眼底掠过一丝淡然,更多的是无奈,“好。这几天我可能要去医院帮天宇照顾他爸爸,妈你在家自己照顾好自己。”

    时间走的飞快,突然到了整点,钟表发出“叮”的声音。一天24小时结束了,但是有些事情也附和着时间一起结束了。

    比如曾经恋恋不舍,不愿放弃的一段感情。

    比如曾经怎么也放不下的一个人。

    忘不了的人终会忘记,心里的伤会被时间的良药抚平,可能这个过程很难过,每次见到旧人都很难过。你说,要彻底放弃一个曾经自己很在乎的人,见面再无波澜,需要怎样的绝望。但她终究还是放弃了。

    永不回头。

    她要勇敢去追求自己新的幸福,珍惜当下。

    林惜沫深深叹了口气,把所有眼泪憋会眼眶,仿佛又恢复以往倔强坚强的样子。她拿出手机,看见手机屏保上那个洁白的身影,温柔的笑容笑靥如花。

    几条简单的线条勾勒出男孩帅气的脸庞,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澈如雨过天晴的天空,闪着明亮的光芒。高挺的鼻梁如冰山般凌冽,却不冰冷。他纤长的睫毛微翘,黑色的头发勾勒出优美的弧度,好看的嘴角永远挂在暖暖的笑容,似要把人融化。

    “天宇。”林惜沫喃喃的叫着他的名字,嘴角忍不住勾勒出一丝笑意,满是爱意。

    忘记一个人很难,爱上一个人更不容易。我想和你一起走下去,看日出日落,花开花落,朝朝暮暮。

    洛家。

    一辆豪华的黑色小轿车里。

    “什么?难道你还想和林惜沫在一起?你有资格选择吗?”权叔手握方向盘,轻蔑的看了一眼坐在副座上的苏凯瑞,不屑的语气。

    苏凯瑞薄薄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冒出丝丝的寒气。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在黑暗中投下厚厚的阴影,看不清表情。

    权叔清了清嗓子,仿佛在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苏凯瑞,你到底想怎么样?每个月我都会按照约定给你一钱,可是你最近做事从来不听我的安排!这几天你干什么去了?我最后提醒你一次,拿钱做事,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不要做了几天洛家大少爷,就把自己真当成大少爷。你始终要记住,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苏凯瑞紧紧咬着下嘴唇,渗出血红的血。明明很痛,却感不到丝毫的疼。他想反驳,想反抗,可是他不能,脑海里飞快闪过“养母”之前在众人面前胡闹,让他难堪的场景。

    “你让我办的事我都办好了。能不能把下个月的钱先给我,我有急用。”苏凯瑞把所有的不满与委屈都和着血,狠狠吞进肚子里。不听话的自尊心在心脏拼命跳动,他清瘦宽大的肩膀颤抖着,说不出是愤怒还是难过。

    只是能清楚感觉到,心在滴血,痛到麻木,却无能为力。寄人篱下,卑微到尘埃里。

    “权叔,你看你,把人家孩子吓成什么样。”突然从后座的黑暗里冒出一阵声音,打断了苏凯瑞的思绪。他警惕的转过头,帅气冰冷的脸庞瞬间又看不出任何破绽,“你是谁?怎么也在车里?”

    权叔不耐烦的看着苏凯瑞,头都懒得转,“这是刚从国外回来的华侨,也是洛宏浩现在的主治医师,你们应该在医院见过。苏凯瑞,有点礼貌,你应该叫许叔叔。”

    “许叔叔?”苏凯瑞栗色的眼眸像一潭幽深的湖水,平静而复杂,“所以说之前让我把逸枫打晕藏起来,还故意去找沈轩要人的计划就是你谋划的?我不懂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的,你还漏了一点,我还没让你去报警,让你骗林惜沫和洛天宇他们,你也不知道逸枫在哪。”后座的许叔叔探过头,饶有兴趣的盯着苏凯瑞,“苏凯瑞,你是叫这个名字没错吧?从现在起,你,权叔,我,我们三人穿一条裤子,是一条船上的人。这一点,你应该明白。”

    空气僵硬了一般,快要窒息。苏凯瑞转头盯着窗外,心中油然而生一阵厌恶感,不想再看许叔叔和权叔那张虚伪的面孔,道貌岸然下一张贪婪可恶的脸,张牙舞爪。

    “我们三人穿一条裤子,是一条船上的人……”

    是要同流合污吗?是吧,不然又能怎么办。和权叔,许叔叔一起计划一场惊天的大阴谋,破坏洛氏集团,欺骗洛宏浩,洛天宇,甚至是逸枫,林惜沫……

    或许能阻止阴谋的唯一办法,就是一起去这场阴谋。至于林惜沫,她会因为逸枫的事恨他吧……

    或许吧。

    什么洛氏集团,什么大少爷……他一直以来,想要的,只是她。

    一直都是。

    苏凯瑞几乎绝望的闭上眼,一片黑暗。伤口一次次被揭开,发芽,腐烂,滴出黑色麻木的血。冰冷的寒气紧紧包围着他,像刺猬的武器,保护着孤独的自己。

    深夜里,怕的不是黑暗,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