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喜之余,不免又有几分感伤。她不知觉地酌着酒,没发现自己也有几分醉意,偶尔瞥下赵云,发现他也正瞄着自己。二人对视到后,皆低头不语。她斟着手中的酒杯,晃了晃,心境就和这酒水一样波澜,如果没有苜两那件事,如果他能多相信些,如果自己能勇敢点,是不是就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了?可惜现在…他今日在战场上和苜两逢面,心底里是不是开始对自己有看法芥蒂了?

    唉,也罢。今宵有酒今宵醉,哪管明日烦与忧。想着,直接拿起小酒壶,对着壶口喝起。安逸地喝上几口,望着对面几家子也跟着莞尔。再提起小酒壶,却被卫义打断:“仙姑,你喝多了。”

    见他神色忧忡,纠结着脸,向夏天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宽慰道:“人生难得几回醉,醉过方知酒浓肠脆心碎,我只欲求片刻欢,别拦着我…”

    卫义不便多加阻拦,只得作罢。见她喝得潇洒欢快,便敞开膀子,拿起大碗坐近,咧嘴道:“好!仙姑,那咱一起喝!今夜不醉不休!”

    “好!干杯!”

    赵云瞥了眼二人,七倒八歪地坐着,嘴里含糊地说着些醉话,他听不清,只听得干杯声响。虽是满屋子的酒气,却觉身旁二人的酒气最重。不禁蹙了蹙眉,放下手中的酒杯,已无心在饮酒作乐上。

    不多时,一个侍从在向夏天耳旁说着几句话,向夏天迷糊地应下声,起身正欲向外走去。

    “仙姑,我陪你去吧。”卫义满脸酡红,不放心地跟上前去。

    “不用,不用…就几步路,我还能走到,你回去先歇着,等等我再来找你喝…你等着啊。”向夏天推搡着,将卫义按回座位。

    赵云紧锁眉头,见她步履尚不稳健,她还要去哪儿?

    “卫义。”赵云俯下身,拍了拍卫义。

    “将军啊…怎么了?”卫义咽了咽口水,憨态可掬。

    “夏天她去哪里?”赵云抿了抿嘴。

    卫义愣了片刻,寻思了会儿才说道:“哦,仙姑她去西亭那里了,军师有事要和仙姑说,先让仙姑过去等着。”

    赵云点点头,嘱咐了句:“你也别喝太多了。”“谢将军关心,不打紧不打紧…”

    刚站起身,脚下有些踌躇。紧接着,一个将士上前哈腰行礼:“将军,主公有要事找你谈,请前往西亭等候。”

    赵云心中生出疑惑,主公军师怎么突然都有事找他和夏天,而且都约在西亭。不过还是点头应声:“好,我知道了。”

    这样也好,他正担心着要不要追上去看着点她,眼下主公倒给了他个名正言顺的机会。三步作两地踏出大堂,见外面黑灯瞎火的,也不知她还看得清路否。四处张望了下,大步流星地赶去西亭。好在,前路一片漆黑中隐约瞧得她的身影,这才放心舒了口气。

    突然,向夏天没注意到脚下的台阶,踉跄地被绊了下,整个人往前倾倒去。赵云眼亮动作快,及时上前将她扶住:“当心些。”

    向夏天晃了晃脑袋,待看清来人,迟疑了会儿,沉吟道:“子龙…”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去摸摸他,他怎么会在这里?自己不是在做梦吧。

    赵云正一手抓住她的手臂,见她伸出手,一副痴呆醉酒模样,不禁也伸出手握住。向夏天的小手被他温热的大手紧紧握住,熟悉的体温与纹路,方才后知后觉,真的是他。心脏漏了好几拍,怔住片刻,小脸又不争气地烫红,好在夜里他看不清。清醒过后,将手缓缓收回。赵云身子一震,放开了她。

    “你…怎么会在这?”向夏天低头问道。

    “主公命我在这等他。”

    向夏天轻轻应了声,不再多言。一时间,气氛缄默却又有些尴尬。二人各立于亭的左右,不知是盼主公军师二人的到来,还是不盼。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云背着手,抬头望着夜空,心中百感交集,自交心的那晚之后,这夜空再不似从前明亮。侧过身望着她,她正环抱着,时而哈着手,时而摩拳擦掌,风一吹还打个激灵。

    脚下不听使唤似的,渐渐走近她。

    “你…”向夏天抬头有些错愕。

    “我…”赵云怔了怔,很快又恢复自若:“今日战场上,那些箭是你射的吧。”

    向夏天不语。赵云心里叹了叹气,他明知是她,为何还要这样说,不过是想和她多说几句。

    随即,赵云单膝下跪抱拳,直言正色:“多谢今日救命之恩!赵子龙铭刻于心,没齿难忘!”

    向夏天望着他出神,这话怎么那样耳熟,好像从前就听他这样说过,那还是他们初次见面时,他说了与这相差无几的话。这话熟悉却又陌生,听来又尤为刺耳,向夏天失神自顾道:“你和我这样客气,我们终是生分了,回不去了。”

    赵云听她这样说,心里一绞,抬头想瞧她,却见她背过去垂着头。又不知跪了多久,周围萧肃寂静,朦胧间听到她窸窸窣窣的抽噎声。他站起身朝她靠近,向夏天察觉大步迈开,擦了擦脸,赌气似的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台阶上。

    赵云蹙了蹙眉,走到她身侧,启着薄唇关切道:“地上凉,你起来。”

    “你管我,我不起。”向夏天呜咽着,借着还未褪去的酒劲,语气强横十足。

    赵云无奈摇摇头,左右顾盼了会儿,微微收了收下颚,语气也强硬着:“快点起来。”

    向夏天忿忿瞥了眼他,咬牙磨齿,他凭什么还管她?说话还一点不温柔。她越想越气,越气就越要跟他对着干。不仅没起来,还开始变本加厉,将鞋袜都脱掉。

    “你这是干嘛?”赵云蹙眉不悦地质问。

    “我又热又闷!想脱鞋袜,又没碍着你,你管得着吗?!”向夏天无理取闹地撒起泼来,不知道的人只道她是在撒酒疯。赵云又何尝不知她是在和自己置气,真是拿她没办法。

    “别闹了,将鞋袜穿好,快起来。等等要着凉了。”赵云隐忍着不快,好言相劝道。

    向夏天岂会善罢甘休,仿佛和他对着干心里才痛快。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将鞋袜潇洒地踢至一旁,再将袖子裤袜给挽起,就差没脱衣裳了。还不忘得意洋洋地笑着对赵云道:“我偏不!着凉就着凉,你能拿我怎么样?”

    幽暗间见他神情不满,心中才涌出一阵快感。随后他又一派从容自如,回望着她,眼里带着神秘莫测的笑意。向夏天心下一凉,下一秒,赵云弯身俯下揽住她的腰身,欲将她拦腰抱起。

    “喂喂喂,你…你干什么啊?”屁股突然离地,向夏天惊呼出声。

    “拿你没办法,只能这样了。”赵云温柔轻声道,语气里还夹杂着宠溺。

    他贴着太近,她甚至都能清楚感受到他说话时的热息,小脸咻地涨红,语无伦次着:“我我我…你你你…”

    赵云顿住,望着她,柔情地问道:“是你自己起来,还是我抱你起来?”

    向夏天和他对视着,他的眼眸在黑夜的衬托下格外清澈澄明,君子若兮,顾盼流离,岁月静好,似水柔情。他的双眸似是有摄魂作用,使她魔怔了,她移不开,她再舍不得移开。此刻她心中有万千思绪,皆化作汹涌波涛,只差最后的推波助澜,而他的那双眼睛就是最后的推力。向夏天大脑空白,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话,一句准备已久的话,紧张地薄唇颤抖:“子龙…我喜欢你!”

    斗不转星不移,光阴不再荏苒,万事万物都定格住。万籁无声,屏息凝视,只能听到彼此间的心跳声。向夏天感觉心脏都要蹦出来,情难自禁,扑上前双手环住他的脖子,送上芳唇。赵云呆住了须臾,将她抱得更紧,贴得更近,闭上眼,生涩地舔舐她的唇瓣,好甜!尝到甜头后,更是令他欲罢不能,想被她的气息给完全包围,想进一步攫取更深更甜的芳泽,含住她的唇瓣,生疏地探着舌,游滑于她的每个角落,再温柔地缠绕住她的舌尖。向夏天的睫毛迷离扑闪着,主动送上唇舌,真想就这样再不放开…

    像是亲吻了个天荒地老,久久二人才分开。向夏天羞赧地将脑袋埋在他的怀中,水润润的红唇轻启着:“要你抱我起来…”

    赵云的下颚摩挲着她的小脑袋,不经意间又亲了亲她的发丝,低沉的嗓子温柔道:“好。”

    赵云小心翼翼地将她拦腰抱起,仿佛怀中揣着个稀世珍宝。还不忘将她的鞋袜一并拾起,径直抱着她进房。

    亭子里恍若还留有他们的余韵,弥漫着香甜的气息。远处观望的刘备也发呆怔住良久,他都要怀疑自己是否醉酒看花了眼,支支吾吾道:“先生,他,他们…”

    诸葛亮挥了挥手中的扇子,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他们真乃天造地设的一对,正所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还要多谢主公帮这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