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夏历一万四千五百三十一年的七月十七。

    红霞漫天,一道道被映照的红彤彤的云彩如波浪一般,填满了一半的眼帘,连那稍显暗色的天空也变的有韵味了许多,一派美不胜收的景象。

    在远处天地相接的地方,有着一座泛着金属色泽的巨大城池——乌金城,它不单是粟州北部最大的城池,也是东夏国北部最大的城池。因盛产稀有的乌金矿而闻名,也以此命名。

    乌金矿能让武器、装备更加坚硬,是锻造过程中最重要的掺入料,所以东夏国最初是将乌金城定位为一座以物资囤积和中转的军事重镇,后来因为官道的修筑,乌金城反而成为了北疆和京都之间重要的贸易中转站,因为需要,在多次扩建之后,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此城也是衡天门历练队伍北行必经之路上的第一个中途落脚diǎn。伴随着即将要落山的夕阳,衡天门一行人也终于赶在日落之前抵达了乌金城,让队伍中除了水易之外的所有人都不禁松了一口气。

    入住城内自家经营的衡天客栈后,水易跟张逸轩嘱咐了几句后就独自上楼休息了,吃饭时大伙的兴致也高了不少,轻松了许多。

    吃罢饭,这边刚一头歪倒在床上,欧阳宇信就开始了抱怨:“真是要累死了,从出山门就直接赶来这乌金城,至少两千里的路程,不要説休息了,就连一口水都不让喝,这大魔头是不是变态啊?”

    欧阳宇天回道:“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这几年什么时候正常过?”

    欧阳宇信顿时不忿的道:“他自己闹心,关咱们什么事啊。今儿这么一路赶下来,不用他出手,大伙就已经快累废了,我可是听xiǎo道消息説,这北行的一路上盯着咱们的可有不少人,要是晚上再有个什么突发事件,没恢复多少的咱们可都就歇菜了啊。”

    欧阳宇天这一天下来也稍微有diǎn累,白天带着两个元力耗尽的师弟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于是假装严肃的道:“哪来那么多招惹咱们的人,快别乌鸦嘴了,累了一天了,好不容易消停一会,你是不舒服还是怎么的?要不你出去再绕城飞上几圈?”

    以为欧阳宇天有diǎn生气了,欧阳宇信忙委屈的道:“哥,我就那么一説……”

    “啪。”

    正在这时,一声瓦片碎裂的声音在屋ding响起,就在同一时间,从不远处的房间中传出了一声暴喝:“何方鼠辈!竟敢在此撒野!”

    “啪、啪嗒。”

    瓦片碎裂、摔碎的声音接连传来,想是那藏在房ding之人急于离开,接连发力之下,崩飞了房ding上的不少瓦片。

    数道破空声响起,反应极快的几人已经当先追了出去,而等歪倒在床上的欧阳宇信反应过来的时候,欧阳宇天也纵身从窗口追了上去,同时传声回来:“宇信,你呆在房内,等我们回来。”

    突然的变故引起了不xiǎo的骚乱,但更多的情绪则是兴奋,不少衡天门弟子也一并追了过去,欧阳宇信虽然也很想跟过去,但一有欧阳宇天的留言,二是有化灵境的师兄出现,拦下了想跟上去的其他人。

    ……

    明月斜挂在天边,几朵乌云缓缓飘来,一副想要将其掩盖的严严实实的样子。

    欧阳宇天展开身法,急速的跟了上去,远远望去,只见当先之人,一身灰色布衫,在月色下隐约可见其身影,正在快速的飞逃着,其后紧跟着四人,分别是四师弟张逸轩,命合五行大圆满的苏泽、冯毅和客栈掌柜四人,不断远距离的攻击之下,他们与飞逃之人的距离在逐渐的拉近着,看这情形,不用过多久就能追上这个之前藏在房ding上的宵xiǎo之辈。

    只是出来有一会了,欧阳宇天越来越疑惑,历练队伍中他认识的修为在化灵一魄的两位师兄张可和刘先都没有追出来不説,就连三师兄水易的人影也没看到,按理説怎么都得派一个修为足够的跟着来才稳妥一些,可现在就只跟来了一个四师弟张逸轩。

    张逸轩虽然也是天纵之资的天才人物,只是与同样分属掌门门下的三师兄水易、大师兄沈凌风、二师兄秦牧城相比,还是给不了众人那种安心的感觉,尤其是水易,尽管他的声名不怎么好,却最为让内门中修为高的弟子信服,这也是水易比欧阳宇天xiǎo,欧阳宇天还称水易为师兄的原因。

    再一个更为要命的事,就是自己的身后还跟了十几人,这群人中除了同自己一样都是处于命合五行之境的管子贤管师弟外,剩下的十一人都是修为在命合四行以下的师弟,其中竟然还有一位命合二行的师弟跟来了,让欧阳宇天大摇其头,心中暗道:“真的就是在胡闹啊,几位师兄是怎么想的,难道他们就不管管这些修为还未恢复的师弟么?”

    要知道今天在水易的要求下,大伙为了吃上晚饭,一路拼命赶路,等历练队伍抵达乌金城的时候,修为在命合四行以下的师弟早都被耗干了元力,最后还是被他们这些修为较高的师兄给带过来的,这还没休息一会呢,就遇上了这事,这次出来的虽説都是门内的精英弟子,可修为没怎么恢复的他们,直接跟着跑出来还是有diǎn鲁莽了,万一碰上埋伏,折损了谁,都是门内的一大损失啊。

    ……

    衡天客栈天字一号房,水易静静的坐在客厅内的xiǎo榻上打着坐,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少顷,走廊里传来呃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没几息之后,张可轻轻的敲了两声房门,就径直的走了进来,着急的对水易説道:“水师弟,跟出去了十六人,除了逸轩和苏泽、冯毅、欧阳宇天、管子贤外,其他十一人大都是处在四行和三行的师弟,而且胡彬那个憨货也跟着去了。他们现在都只恢复了两三成的元力,这么出去会有危险的,刚才你怎么也不拦一拦?要不让我跟过去看看?”

    水易睁开眼,云淡风轻的説道:“拦什么拦,出门在外,看不清形势,又不清楚自己的能力和状态,就这么跑出去,应该让他们为自己的莽撞付出diǎn代价、得到diǎn教训,这样以后独自出行的时候,也不会因为莽撞而丢掉了性命。”

    张可无奈的説道:“理是这个理,可他们要是有个万一,咱们不好跟沈师弟交差啊,再説了,这些师弟也都是想在你面前表现表现,就算是有所不该,而且这也才出来,怎么也不能让他们这会就受伤吧。”

    水易回道:“想要表现也要量力而为,他们如此做反而会让我看轻,至于受伤,在我看来也是好事,长个记性。”

    张可只能岔开话题:“那你对那贼人就一diǎn都不感兴趣么?”

    水易不在乎的説道:“有逸轩出手,抓一个化灵一魄的修者,还不是什么问题,等抓回来一问,不就清楚了?”

    张可还是有diǎn担心跟出去的师弟,説道:“水师弟,要不让我跟过去看看吧,我还是有diǎn不放心。”

    见张可这个样子,水易只得説道:“陈师兄跟去了的。”

    知道水易口中陈师兄实力的张可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水师弟你不早説,白让我担心这么久。其实你关心他们完全可以表现出来,干嘛一天凶巴巴的,要知道你大魔头的名号都传到关外去了。”

    水易起身走到窗边反问道:“你不觉得我这几年做的努力比前些年的效果好了很多么?”

    张可为水易抱不平道:“可是这样一来,你要承受多少误解与指责啊,明明是你对大家的关心最多,对师门最为上心。就像今天,这么急着赶路也是为了他们好,好让他们恢复元力的速度得到提升,在以后北疆的历练中增加活命的机会,结果今儿一天他们没一个説你的好话的。”

    “我还有一层用心只是不能説与你听罢了,虽然将大多数人都弄的疲惫不堪,作为诱饵是有些危险,可我自恃还是能保得大家的周全的。”心下想罢,水易打开窗户,望着天边被遮掩住的明月笑着説道,“呵呵,没事的,张师兄,只要大家爱戴大师兄就够了,我也不在乎这些东西,等师兄接掌衡天后,我就可以去关外寻找莲儿的家乡了。”

    开始沉默的水易,身上又散发出了淡淡的哀伤气息。

    看着水易静静的凝视着明月的身影,明明站的很近,却感觉是咫尺天涯的张可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説什么好,只能默默的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物是人非事事休,千般思念在心头,回首望,泪先流。莲儿,我好想,好想你啊。”

    在没有别人的屋内,水易终于不再绷着,身躯中的力气也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似的,轻轻的倚在了窗边,望着昨日的明月,不禁流下了两行清泪。

    没有人知道,下山对于水易来説,是多么的痛苦,这是沈凌风料之不及的,今日白天的时候要不是张逸轩在暗中相扶,有好几次水易差diǎn从云头栽下,只因那一幕幕与记忆中相似的景色,勾起的,不是回忆,而是那撕心裂肺般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