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迷雾重重

    皎洁的月光照映在东林坡上。秋风萧瑟,一旁的枝叶簌簌作响。

    楚庄云打了个寒噤,踏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踏上山阶,脸色凝重,似有所想。

    “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一阵低沉的吟诵声与昏暗的丛林互相映衬,显得格外凄凉。楚庄云终于踏上了最后一道台阶,眼前是一座xiǎo亭,经过岁月的历练和磨洗,xiǎo亭的四根支柱已经腐朽不堪,随着冷风“吱呀吱呀”地惨叫。亭中立有一人,背向楚庄云,只见那人头裹黄色方巾,身着同色长袍,背负一把古琴。即使东林坡晚上云雾迷蒙,楚庄云早已料到那人便是自己的大哥,楚门创始人、大公子——楚随云。

    楚庄云轻叹了一声:“该来的,总会来啊”,説着缓缓向xiǎo亭迈去。楚随云听到了脚步声,心知来人是五弟,也不回头,轻声道:“五弟,别来无恙?”

    楚庄云“嘿嘿”冷笑一道:“托大哥的福,xiǎo弟还未升天。”

    楚随云生性温和,对于楚庄云这句话也毫不以为忤,只是干笑一声道:“五弟莫动肝火,我这次来是”

    “是来取我项上人头的。”楚庄云打断了楚随云的话语。

    楚随云又干笑一声道:“五弟言重了。爹爹只想让你回去罢了,我们四个做哥哥的,也想念得你紧啊!还有娘,她老人家整日以泪洗面”言语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真挚的感情。

    楚庄云紧闭了眼,“哼”了一声道:“只要爹爹不主动亲自认错,我就不回去!”几句话説得斩钉截铁。

    楚随云缓缓转过头来,注视着楚庄云,无奈地説到:“爹爹素来高傲,亲自道歉是决计不会的了。”

    楚庄云又冷笑几声道:“那么休想让我回去!除非你嘿嘿,动手吧!”

    楚随云为难道:“五弟,真的要到这种地步吗?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楚庄云道:“怎么,你不动手吗?那我可就走了。”説着果真转身准备离去。楚随云知道一旦让五弟走了,日后就再也找不到他了,只得大叫道:“五弟,如此得罪了!”话音未毕,左脚一diǎn,右手一记“五丁开山”,击向楚庄云后背。楚庄云听闻有声音,知是大哥运功,身子一斜灵巧地避开了这一招。楚随云一击不中,便又变招,双拳一记“怀中抱月”砸向楚庄云,口中道:“五弟,你还是跟我回去吧!”

    楚庄云并不答话,右手暗运内力,向楚随云击去。楚随云双拳中夹带了些许内力,但当他接触到楚庄云右手时,只觉得对方真气明显不足,心中纳罕道:五弟在我们五兄弟中内力最为深厚,今日怎地如此不济?手上力道却毫不懈怠。“啪”,楚庄云被击开丈许,直挺挺地摔在地上,口中沁出了鲜血。

    楚随云忙上前去扶,搭住楚庄云脉搏,只觉得他脉象紊乱,气息不匀,惊道:“五弟,你受伤了?怎地不先告诉我一声?”

    这时,从坡后转出两人,其中一个阴恻恻地道:“怎么受伤了?废话!他本来就被那些清凉寺的秃驴打得内脏受损。再加上你这么一打,岂有不吐血之理?”説着抽出随身的判官笔,疾diǎn向楚随云“膻中”、“章门”二穴。楚随云赶忙向后一避,顺手解下了背后的古琴,在文弦疾diǎn三下,一股内力通过琴音直扑向那人。那人挥笔格挡,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赞道:“好身手!好功夫!‘绿漪琴’果然名不虚传!”

    楚随云初时听那人口音很熟悉,苦于记不起来是谁,这时突然恍然道:“你是湖南鹤笔门的大弟子、五弟的好朋友——‘入骨三分’姬元明少侠!”姬元明只是冷笑的看着他,并不接话。

    趁着姬元明与楚随云打斗之际,另一人直奔向躺在地上昏迷未醒的楚庄云,从怀中掏出一个xiǎo瓷瓶,拔开塞子,从瓷瓶中倒出一粒药丸,塞入楚庄云口中。那人又将楚庄云扶将起来,自己也盘坐在地上,双掌抵在楚庄云后背的“灵台穴”上,暗运真气为楚庄云调息内力。

    楚随云见来人主动为自己五弟疗伤,心中敌意去了大半,拱手道:“那么那位就是‘驱无常’——鄂雁清少侠了。”鄂雁清不答话,只是微微diǎn头回礼。

    姬元明向楚随云道:“阁下长我们二十多岁,算是长辈。我们理应恭恭敬敬地才对。”楚随云忙道:“不敢当。”又听见姬元明提高了音调:“庄云与您是亲兄弟,为何您要下此毒手?”其实楚随云本不知道五弟本已身受重伤,他们五兄弟情同手足,若非今日形势迫不得已,楚随云説什么也不会与自己的亲弟弟动

    这时楚庄云悠悠醒转,长吁了一口气,道:“姬大哥,我大哥不是故意的。他本不知道我受了伤。”鄂雁清道:“三弟,别説话!会走火入魔的。”

    姬元明见楚随云打伤楚庄云是无心之过,胸中怒火不由得消了,抱拳行礼道:“原来如此。前辈,姬元明在这里给您赔不是,请您恕罪则个。”楚随云本来就温润如玉,是个谦谦君子,也不去计较他人的过失,况且姬元明是担心庄云才与自己大打出手的,看得出他是个重情义的直爽汉子。心下十分欢喜,忙抱拳还礼道:“好説好説。姬少侠过谦了。”

    姬元明又向楚随云道:“前辈宽厚待人,晚辈心中佩服得紧。只是庄云贤弟请您高抬贵手,别再强行带他回去啦。”楚随云不禁微微摇摇头,道:“姬少侠有所不知。五弟于六年前不辞而别,家里的人急得跟疯了似的。家严下令全部楚门中人去全国各地搜查。五年来,所有派出去的人都是一脸沮丧,空手而归。这次还好是我三弟机智,用了这么个法子将五弟引了出来。若是又将他放走。只怕嗯只怕家严会很生气啊。”

    姬元明又问:“庄云为何要离家出走呢?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吗?”楚随云摇了摇头:“唉,一言难尽啊。”当下便不再多説,只是摇头。

    鄂雁清收了功,从地上缓缓坐了起来,轻声道:“既然前辈不肯吐露原因。那么我们是决计不会让庄云回去了。我们怕他没来由的受了侮辱。”楚随云忙忙挥手道:“不不不,二位少侠误会了。我们见到五弟后,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回去打他、骂他呢?”姬元明与鄂雁清对视一眼,鄂雁清又道:“请前辈恕我无礼。前辈的一面之词,我和姬大哥并不能完全相信。若前辈所言句句属实,我们帮庄云,也是帮庄云一家完成了一件大好事。若前辈所言不尽不实,庄云受了什么委屈,我们做兄长的心里可过意不去啊。”

    楚随云气苦,他本就不善言辞,只是在一旁思索道:如果三弟在这里就好了,他足智多谋,一定可以想到办法的。只是唉。楚庄云听闻大哥被反驳地瞠目结舌,心想:大哥仁厚待人,怎么会打诳语骗姬大哥和鄂二哥呢?要不是我真不想回去,我一定要帮大哥辩解几句。转而又想到了父亲:爹爹又老了吧?咳嗽还老犯么?他老人家操劳政事太勤快了,甚至不惜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而我而我却还在这里耍孩子脾气,如此不孝心头一动,决定回家看望父亲。

    于是,楚庄云大声道:“姬大哥、鄂二哥,我大哥説的句句属实。我确实是私自从楚门中溜了出来。我我当年耍了孩子气,一怒之下竟然不辞而别,害得家里人这么担心,我説什么也要回去给大家赔个不是”听到这番言论,姬元明和鄂雁清傻眼了,他们知道楚随云不善言辞,若他们胡搅蛮缠一番,定可以让楚随云理屈词穷,然后不得已放了庄云,这样的话庄云就可以远走高飞,不再受楚门中人追捕之苦。没想到庄云竟然一下子“大彻大悟”,改变主意决定要回家了。这倒是二人所没有料到的。

    楚随云听五弟亲口説出这番话来,高兴地眼前一黑,跌倒在地,口中兀自喃喃道:“好,好,好。”姬、鄂二人忙将他扶起,鄂雁清掐他人中,楚随云才醒转过来,猛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素来镇定的脸上掠过一丝红色,好在天黑、雾多,姬、鄂二人才没看见,他站起来向姬、鄂二人深深一躬道:“多谢二位少侠。”

    姬元明叹一声道:“今天我们这个好人是做不成的啦。庄云,好生保重,只要你遇到困难,就随时来找我,做哥哥的就算为你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鄂雁清幽幽道:“我也如此。”楚随云捋了捋面上的长髯,微笑道:“五弟,你交了两个绝世难逢的好朋友啊!”姬、鄂二人转身向楚随云鞠躬道:“前辈过奖了,晚生们就此告辞。”走到楚庄云面前,握住他的手道:“保重。”大踏步下坡去了。

    望着二人在迷雾中逐渐消失的身影,楚庄云竟有些不舍。楚随云叹道:“光明磊落,真是两条好汉子。后生可畏啊。”説完,搀扶起楚庄云,道:“五弟,走啦。”楚庄云低低地“嗯”了一声。二人也缓缓下坡去了。

    茫茫大雾依旧浓郁,瑟瑟秋风依旧凛冽。坡上的树枝,仍旧在那里颤动,仿佛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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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説editorbyjack2014-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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