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子的引领下,慕容花锦一路兜兜转转最终在寨子东侧的锦瑟苑外停下了脚步。

    他挥退安子,却并未直接入苑,只是仰望着门洞上的锦瑟二字,怔怔出神,像是忆了往事,忆起琴儿曾说,他们瑟、锦、琴三姐弟永远不分离。

    他弯了弯嘴角,终是踏入苑中。

    一入苑中,芳香袭来,他放眼望去,苑中竟种满了六月雪,而且内部建筑格局几乎与慕容府中琴儿的院落无异。

    慕容花锦眉头舒展,心里总算是给阎菁加了分。

    门扉半敞,他径自入房,房中张灯结彩,喜字大贴,一看就是精心布置过的,而苑中所有的人此刻都聚集在珠帘后。

    “琴主子啊,咱不能再等了,否则就要误了时辰,不吉利呀~”

    梳妆台旁,喜公在卖力催促,只是坐定在铜镜前的俊俏男子却始终不肯松口,捏着鸳鸯木梳,小嘴撅得老高。

    “在等等,我二哥肯定会来的!”慕容琴目光灼灼,一头乌黑长发落寂地披在肩头。

    喜公叹了口气,实在拗不过他,只能给侍奉慕容琴的小厮递眼色。

    “公子,你就别为难喜公了,大公子他来不了……”

    “谁说我来不了?”慕容花锦浅笑,蓦地撩起珠帘。

    屋内众人皆是一惊,直望向这翩若惊鸿的白衣男子,就连口口声声笃定二哥会来的慕容琴也愣在当场,眼眶通红。

    “怎么?琴儿莫不是在这山里呆久了,呆得人都傻了?”

    直到打趣自己的二哥走到跟前,慕容琴才敢相信这是真的,激动地抱住来人,千般委屈地喊了声“二哥~”

    “傻瓜,大喜的日子哭什么。”

    慕容花锦抚着慕容琴的头发,万般怜爱,喜公与一众侍从也不禁红了眼眶,适时关门退下。

    “好了,别哭了,再哭就得重新画妆了。”

    慕容花锦说着,轻轻推开慕容琴,然后弯下身很自然地从他手里拿过鸳鸯木梳,一下一下,温柔地梳着他的长发。

    “琴儿明知二哥注定要孑然一生,又何必眼巴巴等着二哥来给你梳头……”

    “我只知道二哥是这世上最疼惜琴儿的人!”不等他说完,慕容琴急忙转过身,再次抱住了慕容花锦,那一双清澈的明眸中溢满了眼泪。

    “对了,二哥你是怎么出京城的,先皇不是曾颁下圣旨,严禁阎、冯、慕容三家主事离京吗?”慕容琴忽而抬头,眸中尽显担忧。

    慕容花锦淡笑,摸了摸他的脸,声音里依旧充满了与生俱来的傲骨,“皇命能约束慕容世家,却约束不了我慕容花锦,再说本朝之人不理前朝之事,谅封禅也不敢拿慕容怎样。”

    “那阎菁的爹爹可会来?”慕容琴追问,眸光闪烁不定。

    慕容花锦一怔,捧起慕容琴的脸,心绪十分复杂,“如今她一心二许,辜负了你,琴儿为何还这般为她着想,难道你心里就不觉得委屈吗?”

    “委屈?”慕容琴垂下眼眸,无意识地滑动手腕上白玉镯,轻声道:“二哥你可知,两年前她就是在此处向我求的婚,她说她只要做我一个人的青岩,不理朝堂,不管阎家,只与我在这凤岭山做一对平平凡凡的夫妻。”

    说到这,慕容琴开始哽咽,“可是,最后是因为我啊。因为我,她妥协回了京城,因为我,她重入朝堂,因为我,她再上战场,亦因为我,她舍弃了所有的东西,权势、地位、包括亲人。二哥你说,我该怨谁?”

    “纵然如此,也终是她负了你。”

    慕容琴摇头,“不,二哥忘了,先遇到她的是凤仪哥哥,先与她私定终身的也是凤仪哥哥,为她出生入死失去所有的还是凤仪哥哥。若说负,也是我俩负了他。”

    听完这一席话,慕容花锦也总算有所释怀,只能长叹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哎,三个都是傻子~”

    锦瑟苑这边有至亲送嫁,虽然感伤但也温情,而西侧的凤仪阁此刻缺显得稍微冷清了些。

    阎菁负手入阁,阁中枫叶一片青翠,她走到窗前,只见洪凤仪一袭红衣慵懒侧躺在贵妃榻上正安静看书,怎么看都不像是待会就要拜堂成亲的新郎官。这不,一旁的喜公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但碍于他历来的威严,却始终不敢开口。

    倒是刚从阁外打听完消息回来的小厮胆大些,擦着额头和两鬓满是细汗,喘着大气禀告,“禀凤主子,拥堵已经消除,车马宾客正陆续上山。”

    “嗯。”洪凤仪没有抬头,一边翻书页,一边漫不经心道:“是什么人阻了来路。”

    “据说是琴主子的二哥,此刻已被寨主迎回寨中,估计现下正往锦瑟苑去。”

    小厮如实禀报,只是头越压越低。

    屋内随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剩下忽快忽慢的翻书声。

    “凤主子,时辰不早了。”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喜公尖着嗓子,捏着手心的冷汗小心翼翼道。

    “嗯。”洪凤仪应声,这才慢悠悠地放下了手里的书,下了贵妃榻,坐到了梳妆台前,为人根本不似寨中人传言那般冷若冰霜。

    喜公暗自松了口气,接过小厮递来的并蒂莲木梳准备为他梳头,却不想刚到手的木梳突然被人抢了去,他原想发怒,可这一偏头却猛地发现抢并蒂莲木梳的是寨主,看懂寨主的眼色和暗示,喜公识相地噤声站到了一旁,心里直感叹道,寨主当真是把凤主子宠上了天啊~

    “一梳梳到头,愿与你永结同心佩。”

    突然听到阎菁的声音,洪凤仪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望向铜镜,只见镜中人红衣加身,眉间柔情万千。

    “二梳梳到尾,愿与你比翼共双飞。”

    确定不是在做梦,洪凤仪不禁红了眼眶。

    “三梳梳到白发与齐眉。”

    待三声落定,两人皆是泪眼朦胧,对镜喜笑颜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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