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主营帐内,封禅身裹棉被,跪在乱糟糟的床榻上,一副如丧考妣之态。

    “阎菁,你杀了我吧!”

    封禅咬唇抬头,两个醒目的黑眼圈突兀地挂在脸上。

    阎菁眉宇紧蹙,一手抱臂一手指着疑有暗红的床单,不可置信道:“你不会是把人给睡了吧?”

    封禅撇开脸,实在愧不敢对,“你杀了我吧!”

    “你当真把人给谁了!”阎菁大惊,一把握住封禅的肩膀,双眼瞪大如牛。

    封禅点了点头,绷直了身子,已经准备好接受阎菁的抓狂厮打,不料对方半天都没有动静。

    她壮着胆转过头,发现阎菁正一脸惋惜地盯着自己,“殿下啊~你要节哀顺变啊~”

    封禅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昨晚琴儿在我那呢。”

    封禅张大了嘴,心里不断有寒气冒出,“所以,昨晚我床上的是?”

    阎菁扑过,一把抓住封禅不停往身上裹被子的手,然后深表同情道:“是乌风翎~”

    乌风翎?居然是乌风翎!

    昨天婚宴之前,这厮说过什么来着?

    殿下,你若再不松手,我就让乌风翎今晚把你给办了。

    “阎菁,我杀了你!”

    封禅双手一张,全然不顾皇室风范,一把将阎菁扳倒在床,然后骑在她身上就开始扭打起来。

    阎菁猝不及防,一边阻挡一边解释,“殿下,这事不怪我呀,我也是今个儿早上才知道的啊~”

    其实,当她昨晚看到琴儿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替身就是乌风翎,虽然不知道他和慕容花锦打得什么主意,却实在没理由来阻止。

    不过,这一想到昨晚乌风翎真的把封禅给办了,阎菁就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

    “你还笑!”封禅披头散发,已是恼羞成怒,下手越发重。

    只是吃了拳头的阎菁还是笑个不停,直到帐外传来沈天宇的声音,两人才有所消停。

    待收拾好衣冠容貌,沈天宇才被召唤入营。

    “拜见殿下,拜见大将军。”沈天宇对昨夜之事并不知情,只是隐约觉得气氛怪异。

    阎菁揉了揉淤青的眼角,尴尬道:“嗯哼!起来吧,大军可整顿好了?”

    “禀告大将军,十万大军已整顿完毕,即刻就可出发。”

    阎菁颔首,伸手搭在沈天宇肩上,肃然道:“出发吧,岭南关就交给你了。”

    “是!大将军!”

    沈天宇告退后,封禅才从屏峰后走出来,眸中怒意已被疑惑取代,“你就那么放心让沈天宇留守岭南关。”

    “放心啦,殿下如今是封国唯一拥有储君资格的皇女,沈天翼一定会站在殿下这边。”

    封禅瞥了她一眼,一边插发冠一边问道:“二十万俘兵怎么办?”

    “禁锢于虞城,听候女皇发落。”

    “那阎家军呢?”封禅又问。

    阎菁扫向封禅,蓦地嘴角一弯,“护送殿下押解姜靖回京。”

    封禅蹙眉,一语道破阎菁用意,“你这是打算跟母皇摊牌?”

    “到时殿下可得站在属下这边啊~”阎菁说罢,径自出了营帐。

    她仰起头,天空晴朗无云,慕容花锦、乌风翎,你俩如此机关算尽,把她一众人等玩于股掌之间,难道会是为了救封国?

    当初出征,她们可是花了整整半年,如今回程,却仅仅用了短短半月。

    春去夏来,当阎菁一行押解着姜靖抵达京都之时,阎府的紫薇花正开得绚烂。

    还来不及回府,一道圣旨便将阎菁直接召入了皇宫。

    没有嘉许,没有安抚,当阎菁一脚迈进太极殿,得来的是封玄宗一顿劈头盖脸的斥责。

    “阎菁,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撺掇禅儿迎娶慕容琴!你早就猜到姜国会打慕容琴的主意,是也不是!”

    经历过逼宫事件,封玄宗的精神头已大不如从前,然天子威严犹在。

    阎菁抬眸,早就料到封玄宗会暴怒,“是。”

    封玄宗负手起身,“你可知保住慕容琴牺牲的是谁!”

    阎菁咧嘴,怎会猜不到姜渊提出的制约条件,若慕容琴不嫁,封国就得奉上阎菁的项上人头。

    “陛下会割下臣的项上人头吗?”

    封玄宗背过身,心里也是极为复杂,若阎菁只是一般的挚友之女,她一定会选择黎民百姓,可阎菁不是,封国若没了阎菁,姜国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祸既是你闯出来的,那就由你教朕怎么选吧。”

    “除了归还姜靖和二十万俘兵,其他什么条件陛下都无需兑现。”

    “你当姜渊是何许人也,岂会任人宰割!”封玄宗一手拍向龙椅,似乎在极力忍耐。

    阎菁嘴角一勾,“她是不会,但她也不敢傻到以一敌二。”

    “什么意思?”封玄宗微楞,阎菁果然背着她做了什么。

    “与四殿下入洞房之人不是慕容琴,而是乌元国储君――乌风翎。”

    乌元国不同于封、姜、羌三国,乃是由男子主权掌国,而乌风翎正是乌元国的太子。

    如果说两国联姻是维系两国最有效的办法,那两国储君共结连理则是联姻中最极致的完美,甚至可能出现两国合并的局面。

    “禅儿何为会结识乌风翎?”封玄宗眯眼。

    阎菁两手一摊,就是不上当,果断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这个臣就不知道了。”

    “就算有了乌元国相助,姜国也未必会善罢甘休。”封玄宗沉眸,她知道阎菁在刻意隐瞒。

    若没有十足把握,阎菁也不敢贸然跟姜国宣战,封玄宗此刻定是担心羌国会与姜国联盟,“陛下放心,羌国现在定不会再与姜国沆瀣一气。”

    封玄宗皱眉,“你如何肯定!”

    阎菁掀了掀嘴唇,却没有回话,她可不想把什么都和盘托出。

    “阎菁,你有事瞒朕。”封玄宗扬手一指,鹰眼中蓦地闪过一丝阴鸷。

    阎菁沉默半响,忽而从腰间摸出将印并双手呈上。

    封玄宗眯眼,“你这是做什么!”

    “辞官。”阎菁抬头,眉宇间写满坚定,“阎菁自此辞官,从今往后亦不再踏入京都一步,还请陛下准奏。”

    封玄宗胸腔剧烈起伏,阎菁竟敢公然挑战天子威严,以姜国归顺之事逼她就范,“来人啊!阎菁私通乌元国和姜国罪犯滔天,给朕打入死牢听候发落!”

    一听这话,原本恭候在太极殿外的封禅按捺不住了,不顾宫侍阻扰,强行闯了进来,“母皇,儿臣担保阎菁绝无叛乱之心,即便她私下与两国有往来,也定是为了封国!”

    “闭嘴,禅儿你什么都不知道!”封玄宗怒颜呵斥,邱少媛赶紧挥退一众宫侍。

    封禅倏尔一跪,执意要捅破隔阂,“儿臣知道,母皇是忌惮阎菁的阎家军和魔域!”

    一旁好似没事人的阎菁眨了眨眼,心想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封禅居然也查到了魔域。

    想想也是,单魔域八使里的花、毒、风三使身份就已经这么惊悚了,说要颠覆天下绝不是信口胡说。

    “话说……”

    赶了半个多月的路,阎菁表示很累很困,所以忍不住要打断两母女的争论,“话说,陛下如果是顾忌阎家军,那么大可放心,因为阎家军我已悉数给了阎蕊,至于魔域,您就更加不用担心了,我压根就不想当那劳什子魔主。所以,我就先走了~”

    说罢,她把将印一甩,转身便走,气得封玄宗脸都绿了。

    “放肆!来人啊,给朕拿下这逆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