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透薄雾倾洒而下也拉开了京都的繁华,宽广的青石街道两侧商铺大开,门前更是挤满了的摊位。卖货的小贩,卖货的客人,接踵并肩的行人,穿梭其中的车马辇轿,吆喝声、讨价还价声、甚至是吵闹声,缠绕交织出京都的热闹繁华。

    拥挤的人群里两顶四人大轿一前一后、一青一红陆续停在京都最有名气的庆食楼前,随行护卫拉开轿帘,从两顶轿子各自走出一个华服女人,其样貌都是一等一的俊俏,让路人唏嘘不已的是这庆食楼里的掌柜竟亲自出来迎接。要知道庆食楼可是大牌得很,一般人即使再有钱也进不去,因为来这里消费的人往往都是些达官贵人,今日连掌柜也出来迎接,可见来人的身份不可小觑。

    年龄稍长的女人撩了撩裙摆冲掌柜微笑颔首之际已经迈过了门槛,后出轿子的女人显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仍旧站在轿子旁边用扇子杵着下巴一个劲打量设计独特的三层楼阁,直到护卫小声提醒,才喜笑颜开跟了进去。

    “空山鸟语兮,人与白云栖,潺潺清泉濯我心,深潭鱼儿戏。风吹山林兮,月照花影移,红尘如梦聚又离,多情多悲戚。望一片幽冥兮,我与月相惜,抚一曲遥相寄,难诉相思意。”

    阎菁人才刚迈进大堂,耳边噪杂的声音瞬间消散,荡进耳中的柔美曲调如同一股清泉悄然拨动心弦。她抬头四处张望,满眼皆是听得痴迷的男女,怎么也寻不到声源所在,刚想开口询问这曲这歌是何人所弹所唱,年长的女人率先开了口:“可是清瑶。”

    掌柜憨厚一笑,点头之余将视线移向了二楼,两人仰首,卷帘深处似乎坐着一抹纯白,两人登上二楼,帘外雅座稀疏坐着几人,年长的女人粗目一扫,视线最后牢牢定在离卷帘最远的角落。窗户半掩,阳光打射在桌旁的女子身上,淡紫劲装,飘逸的刘海,棱角分明的脸,整个人沐浴其中全身上下如同堵上了一层金光,却让人看得不寒而栗。只见她拿起糕点,眉一皱又放回盘里,站在她身旁的玄衣女子专注地沏茶,两人虽近在眼前却给人一种远在天边的感觉。不愧是有浴血修罗之称的阎将军,女人了然一笑,拽过还愣在卷帘外的年幼女子,朝着阎菁径直走去。

    “我心如烟云,当空舞长袖,人在千里、魂梦长相依,红颜空自许,南柯一梦醒,空老山林,听那清泉,叮咚叮咚似无意,映我长夜清寂。空山鸟语兮,人与白云栖,潺潺清泉濯我心,深潭鱼儿戏。风吹山林兮,月照花影移,红尘如梦聚又离,多情多悲戚。望一片幽冥兮,我与月相惜,抚一曲遥相寄,难诉相思意。”

    楼外繁华依旧,楼里仙乐绕梁。也许在场的每个人都是这么感觉的,毕竟清瑶一曲可值千金,大多数来庆食楼的人也是冲着他而来,然而阎菁却是个例外。

    茶香四溢,阎菁眉宇紧蹙,却迟迟不去接阎旭递过来的热茶,桌面上的糕点也是原封不动,不是她不饿,只是这要死不活的歌搅了她的食欲。阎旭似乎感觉到自家主子的烦躁不安,放下茶壶要去找掌柜商议,只是她才刚转身便愣在当场,即刻反应过来跪地直呼:“拜见太女殿下,拜见云世女。”

    太女?阎菁偏过头,迎面走来两个华服女人,两人身上都透着无法掩饰的贵气,而且走在前面的女人脚上穿着一双明黄色的靴子,想必她就是封国的储君,也就是当今太女。

    太女封启,取承上启下之意,排行第三,乃是正君凤后所出,上面还有已经过世的大皇女和被封为贤王的二皇女。今年二十与她同岁,据民间传言为人亲厚,擅文不擅武。而阎旭口中的云世女乃是驻守北疆康王的嫡女,自幼便被带入宫中带养,与太女感情极好,今年十六岁,甚少出宫。

    “见过太女、云世女。”看着已经走到眼前的两人,迫于形势,阎菁不得不起身行礼,即使她有万般不愿。

    “阎将军客气了。”封启上前忙着阻止阎菁行礼,身后的封云听见‘阎’字哪里还站得住,兴奋地围上前完全不顾主仆俩难看的脸色,一边细细打量着她嘴里还一边嘀咕道:“你就是阎菁?阎大将军?真的假的?我看你也没有三头六臂啊,为何都说……”

    封启脸一红,连忙拽回围着阎菁打转的封云喝斥道:“云儿,不得无礼!”转而尴尬的朝阎菁施以一礼道:“阎将军别见怪。”

    “无碍。”阎菁冷眼扫过她俩,两人的表情不像装出来的,又道:“在下还有事要办,就不打扰两位雅兴了。”说着摆手示意完阎旭起身便要走。

    封启瞅了一眼分毫未动的糕点,望向走远的背影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而身旁的封云似乎还意犹未尽,嘴里不停地念叨:“诶?明明就比我大不了多少,怎么跟个老太婆似的?我看啊她分明……”嗓音还越提越高,直到走到卷帘处的阎菁突然停下了脚步,这才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哆哆嗦嗦地往封启身后躲。

    “阎二小姐向来爱听瑶儿唱曲,为何今日一盏茶时间不到就要离去,难道是嫌弃瑶儿了……”

    琴音戛然而止,娇滴滴的声音悄然入耳,听得阎菁浑身一颤。她随即停下了步伐,手把上一旁的栏杆,楼上楼下众人的视线汇成一束射了过来。阎菁偏头,卷帘徐徐升起,十指纤纤玉手抚在一把七弦琴上映入眼帘,小厮系住卷帘,一个相貌上等的白衣男人坐在帘内含泪相望。

    阎菁极力忍着眼角的抽动,望向阎旭无声询问,哪知阎旭摊开双手也是一头雾水,瞅了一眼我见犹怜的男子竟满眼苛责望了回来,好像她是千古罪人一般。阎菁本来就极其厌恶这看似柔弱的男子,再被全场谴责的眼光一激,积压已久的怒火是越烧越旺,连指甲嵌入栏杆也不自知。她眉梢一挑,冰冷的眸光迅速扫向纷闹的四周,议论声渐渐湮灭,轻盈的脚步声异常的突兀,自称瑶儿的男子跃然而出,白皙的脸颊还挂着泪珠,俨然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全场又是一阵唏嘘。

    阎菁不怒反笑,撇开视线扭头就走,心想:惹不起还躲得起。只是她才刚走出几步,那抹纯白随即绕了上来挡住了去路,只见他擦拭脸颊之际福了福身子正要开口,阎菁哪里容得他蹬鼻子上脸,右手一摆冷然开口:“请公子慎言。”

    她话刚落音,眼前的男人浑身一颤,瞪大了泪眼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全身无力地倒向雕花栏杆,阎菁蹙紧眉宇干脆倚在梁柱等着看他玩什么花样,眼前徒然一花,清瑶已经落入飞速奔跑过来的封云怀里,而封启也挡在了云世女身前脸上全无刚才的温文尔雅。

    这就是颇得民心的太女?阎菁眉头一皱,她认定封启是绝对不会为了个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她这个朝廷重臣公然翻脸的。不过,她却算漏了一个人,那就是还安抚清瑶的封云,不知清瑶嘀嘀咕咕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那张稚嫩的小脸气得满脸通红,一把拉过失魂落魄的清瑶冲阎菁吼道:“阎菁,你太过分了,既然答应要给清瑶名分,为何现在装作不认识!”

    “什么!”

    “真的假的,想不到阎将军居然是这种人~”

    “可是阎将军不是要娶夫郎了吗?”

    封云的一句话显然引起了民愤,阎菁却没有丝毫解释的意思,视线扫过一脸莫名的封启,怒不可止的封云,最后停在伏在封云肩头擦泪的清瑶身上,别人看不出来不代表她看不出来,这个叫清瑶的男人眼底哪里有半点伤心,分明隐着笑意,视线还有意无意扫向卷帘深处。

    阎菁收了视线不顾封云激动的质问径自走进了琴房,她倒要看看他这出戏是唱给谁听的。众人不知她要做什么,纷纷屏住呼吸伸长了脖子似乎想要看出点什么,一旁冷静下来的封启也跟了进去,只见阎菁站定在右侧的布帘前,却迟迟不见她伸手掀帘。半响,骤然变了脸色的她却蓦然转身越过封启走出了房间,这时大门走进一抹火红,倾国倾城之貌引得众人啧啧称奇,只见他在众人的火热的视线里仍旧仪态万千,漫步轻盈走上了二楼,最后站定在阎菁身旁。

    而阎菁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偏过头道:“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精心打扮过的洪凤仪,见阎菁黑着一张臭脸顿时笑开了花,他手一扬指向相比之下黯然失色的清瑶说道:“来看看传说中的情敌呗~~”说罢,走到清瑶面前一把扬起他的下巴细细打量了起来:“啧啧,倒是个美人胚子,瞧瞧这柳叶眉,瞧瞧这樱桃小嘴。不过可惜了~~”说到这里刻意停了下来,确定自己已经吊起了全场的气氛才悠然开口说道:“这天下谁不知道,三年前阎菁大将军曾扬言今生只娶一人为夫,那就是我――洪凤仪!至于你,如果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方法进阎府,抱歉,恐怕就得等到下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