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圆未圆的皓月,渐渐升至高空。不知从哪飘来一片透明的灰云,淡淡的遮住月光,青翠竹林上空仿佛笼起一片轻烟。

    墨竹居的屋顶静坐着一袭白衣,身后着明黄锦罗的林禅,眉宇轻蹙,尽显无奈。男人如羊脂玉半透明白皙玉手横过一只紫玉短笛至红唇,顷刻一曲悠扬旋律清洗夜空。笛音停,灰云飘过,烟消雾散,水一样的清光,洗涤着柔和的秋夜。

    瑟瑟秋风拂过,带来远处独坐高楼男子轻吟:“景萧索,危楼独立面晴空。动悲秋情绪,当时宋玉应同。渔市孤烟袅寒碧,水村残叶舞愁红。楚天阔,浪浸斜阳,千里溶溶。临风,想佳丽,别后愁颜,镇敛眉峰。可惜当年,顿乖雨迹云踪。雅态妍姿正欢洽,落花流水忽西东。无憀恨,相思意,尽分付征鸿。”

    声音被风隐隐约约地吹进耳朵里,冯紫央的脸色暗了下来,久久沉默化作一声叹息:“忙处抛人闲处住,百计思量,没个为欢处。白日消磨肠断句,世间只有情难诉。玉茗堂前朝复暮,红烛迎人,俊得江山助。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这世上果然都是薄情女子。”

    林禅闻言,轻笑出声:“呵呵,难怪紫央执意要入官场,你可知,京都第一才子终身不嫁的消息一出,伤了多少女人的芳心啊。”冯紫央也不回话只是将紫玉短笛小心翼翼收入怀中,难得心情低落的她还有心情调笑,下午两人火急缭绕冲到幽州府衙,然女皇下手更快,快马加鞭,一张诏书驳了她的权,似是早已清楚他们的一举一动。

    “林禅恨吗?”冯紫央掩下眼帘,轻声问道。

    话刚落音,他身后却响起一阵嘲讽笑声,是啊,她如何会不恨。亲生父亲乃是一名宫人,莫名其妙被临幸,要不是因其有孕必然早已被折磨致死。纵然因之怀孕封为才人,但是

    无权无势又不的女皇宠爱,最终无福消受,难产而死,她也因此被冠上天煞孤星之名打入秋桦宫,不见天日。直到六岁,由阎家家主——阎宪请旨,她才有名讳,但仍就不受待见,七岁便被送往寒兰书院,一住就是十一年。这些他都是知道的,只是他不知道其中阎菁才是起因而已,换做是别人也会难忘这份恩情吧。

    “紫央,我想救她,不管需要什么样的代价。”林禅只要一想到床上仍旧昏迷的阎菁,便没了笑意,轻飘飘的声音荡进他的耳中,似是乞求。转过身,看着她一脸认真,沉吟片刻道:“那就去贤王封地---宜城求你二皇姐吧,听说她手下人才济济,况且宜城地处西北边缘,天气寒冷,当地的寒冰床更是疗伤排毒的圣地。只是……”

    林禅看出了他的顾虑,接过话:“我说过,只要能救她,我不惜一切代价。二皇姐那我会想办法,我只怕这边洪凤仪不肯放人。”说完疑惑地看向笑得全身颤动的紫央。

    “哦?呵呵,我看你枉为情圣了,居然看不出来洪凤仪钟情阎菁,今天下午从墨竹居冲出来的人可不就是他!”

    提到这件事,她才焕然大悟,原来今天和她相撞的人就是洪凤仪啊,难怪她总觉眼熟。顿时心情大好,换上一副嬉皮笑脸扑向男人,谁知他竟闪开来。于是,刚才还在屋顶装深沉的某男人指着摔下来的她一阵嘲讽。

    出了墨竹林,沿着南面直走,转过流云斋,走过七孔玲珑桥,就是青华阁的后厨。平常一到戌时,这里总是灯火通明,只是今日玖包了全场,所以整个青华阁才会异常安静。一丝秋风吹过,掀起布帘,几根红烛噼里啪啦,昏黄的烛光晃动映射在壁炉前的身影。玖皱着眉头,手握着青羽临行前给她的药单呢喃道:“菱角二两、梅仁一两、雪胆三钱、常山半两、野艾二钱、蛇莓三钱、银翘一两、兜铃八钱、麻黄二钱半、商陆二两、广藿香四钱、女贞子……”一旁的小厮拨弄着摆在长桌上一包包标名的药材时不时点点头。

    炉灶口火光闪动,烧火丫鬟满脸汗水,听见铁锅里发出水鸣声,连忙从炉灶里抽出几根柴火埋入沙堆,提醒已经对完药单的玖:“小姐,热水已经烧开了。”

    “嗯。”玖点头应声,抬手示意小厮放药材下锅。想到天色已晚,嘱咐两人道:“这些中药材要泡足一刻钟,泡完后再用文火,将药材与热水一起煮滚两刻钟。再把中药材的药渣沥掉,剩下这个热滚滚的药汤,再抬至芳沅居。将珍贵的药汤倒进浴桶后,记住一定要放两件很重要的东西,拍打过的姜母,以及一瓶米酒。可明白?”

    两人连忙应声:“是,小姐。”

    玖点点头,量她们也不敢担待,疾步赶回墨竹居,推开房门愣在当场。银白色的月光晃进镂空木窗,床边,伍一身黑色劲装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中,望着床上的女人黛眉轻蹙,眉宇间尽显凄楚。似是被突来的响声惊醒,连忙回头:“你!你,准备好药浴了吗?”

    玖疲惫不堪的脸上尽是无奈,她多想问一句,他的眼睛里是否有过一丝她的影子,只是现在不能。她赶紧敛下眼帘,点头道:“嗯,准备得差不多了,现在要送主子过去。”

    “嗯。”说完起身让到一边,玖低着头走过,轻轻将主子背起,临走前深深望了一眼站在床边的他,而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她背后的主子身上。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迈入幽深的竹林深处,终究一路无语。

    两盏火红灯笼垂在芳沅居房檐随风摇曳,门口的小厮看见来人连忙推开房门,低头负手立于一旁:“小姐,已经准备好了。”

    “嗯。”

    玖应声径直走进房间,身后的伍却特意瞟了一眼门口的小厮,看到他微红的耳垂身体一怔,顷刻回神跟进房间。小厮似是感应到伍的不友好,连忙退出房间轻轻带上房门,直到冰凉的秋风扫过全身,他那心如鹿撞的心跳才渐渐平息。

    正脱着阎菁外衣的玖忽然瞟到珠帘后的伍,才意识到他竟也跟了进来,迟疑道:“伍,你~”

    “我……”

    “算了,你就在外室守着吧。”她果然还是见不得他难过。

    一声叹息划破内室淡淡雾气,全身剧痛的阎菁神经绷得紧紧的,老天还让不让她安生了。被蛇缠,被花骨朵轻薄,中毒,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中了毒还不让她好好休息,这个摸,那个揍的,被折腾了一整天,现在居然还有人在脱她的衣服,而且一件不剩!呃,这是要煮了她?天,有本事就让她昏睡一辈子,否则哪天她要是醒来了,她可不会再唯唯诺诺,欠她的,她一定会千倍万倍的要回来!

    玖把手放进浴桶测量水温,又想到青羽临走时的嘱咐:一定要乘热,狠狠心抱过脱光衣服的主子,踩着木凳轻轻放下,让她坐在浴桶。褐色的药水刚刚淹过阎菁的锁骨,锁骨下方一抹红色胎记在白皙的肌肤上跳动着,白色的雾气弥漫整个内室,那张憔悴的脸渐渐模糊。玖卷下珠帘走出内室,就看见他坐在桌旁背对着内室,手中拿着一片竹叶挑动着烛芯,泛蓝的烛火摇曳着,映射在地上的影子也摇曳着。

    他对着烛火发呆,她立在珠帘旁看着他发呆,即使只能如此,她也甘愿守着他一辈子。

    “叮!”

    一把匕首穿门而过,直直插在珠帘旁的红柱上,也惊醒了各怀心事的两个人。伍听见声响连忙起身望向内室,只见玖皱着眉头一把拔下匕首,小心翼翼取下匕首上面的纸条。还未打开,桌旁的伍已经走到她身旁,定下神打开纸,‘解药就在墨竹居!’七个黑字苍劲有力映在白纸上。两人看清同时一震,不可思议揉揉眼睛以确保自己并没有看错,然而事实证明,这不是做梦!

    “这,要不要……”伍刚开口,却被玖打断,“我怀疑有人想要用调虎离山之计!”

    “但如果是真的呢?”

    玖看了看手里的纸条,又看了看眼中尽是埋怨的伍,心里不由得一痛,他就这般不信她吗?看到玖苍白的脸,伍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妥当,赶紧改口:“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玖无奈地笑笑,伸出手阻止他的解释:“我明白,你在这守着,我过去一趟,记住,无论发生任何情况都不要出去,只要好好守着主子就行,知道吗?”说完不等他执意的解释,冲出房间带上房门,朝着墨竹居方向奔去。

    伍浮到心头的解释卡在嘴边,脸上尽是悔意,他明明钟情的是主子,为何还会那么在乎她的心情?摇摇头甩开思绪,透过珠帘看向被白雾包裹的女人,这个女人永远是他永远都触碰不到的,而他只能永远站在门外守着,如此,也好。

    “呵呵,下属爱上自己的主子,是永远不会有结果的,我劝你还是放弃的好,刚才的女人就不错啊~”突然,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飘进耳中,伍全身一震,抽出短剑,怒目望向声源,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揪着发丝,悠闲地坐在房梁上,赤裸的双腿在空中荡漾,气氛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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