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阴暗的大牢里一共有二十几个牢房,每个牢房都是用玄铁栏杆隔开而成,牢房里的犯人或打鼾、磨牙、梦呓或低头不语、发呆,只有几个距离很远的火把在寂寞的燃烧。大牢里唯一的窗户正对着牢门,而其旁边的两间牢房专关死囚。

    温暖的阳光射进窗,木琴站在牢房角落里安静地看着沐浴在阳光里的女人,一脸平静地整理地上零乱的稻草,内心的恐惧逐渐平息,想起今天她迥然不同的态度。

    “为什么…”

    阎菁闻声一怔,顷刻恢复正常继续堆积着草堆,没有回答。她就知道会是这样,本想疏通牢头好好安置这个男人,谁知道牢头这都能想偏,竟然还把他俩关在一起,天知道她多想拿回银子。

    “你,你明明可以置身事外的,为什么,为什么还要……”

    阎菁轻叹一声放下手里的稻草,起身看向那个别扭的男人。总是很飘逸的刘海遮盖了脸颊,看不清容颜,颤抖的手紧紧揪着衣角,声音里带着一丝凄凉。

    “木琴你,过来坐吧。”

    “不要!你先回答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既然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站出来!我要的不是你的施舍,我要的,我要的,你知道的!”

    听着男人歇斯底里的询问,她的心又开始刺痛,其实她不讨厌他的。

    她的世界到底怎么了,剪不断,理还乱,这世上最难消受得果然是美人恩。

    “吆~,我说你们小俩口耍花腔都刷到死牢来了,丫头啊~我看你就…啊”

    两人对面的死牢里突然坐起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插话,阎菁正心烦意乱的很,脸色一沉抄起地上的鸡骨头就往声源扔去,可怜的好心老头被打个正着,哇哇大叫又倒回地上。

    其他牢房被吵醒的犯人开始起哄,突然牢门一开,强烈的光线晃痛了沉浸在黑暗里眼睛,两个黑影伴着尖锐的声音冲进了牢房:“吵什么吵!老娘正睡觉呢!就知道吵,再吵老娘棍棒伺候!”

    然而狱卒的制止完全起了个反效果,整个牢房闹哄哄,狱卒们看着暴躁的犯人苍白了脸色,竟不知道要如何处理。

    “全都给我闭嘴!”

    冰冷刺骨的声音划破乱局,世界终于清静了,阎菁满意的揉揉太阳穴。众犯愣住望着全身冒着寒气的紫衣女人,直到发现这女人是个死囚才转回视线,各归其位。

    两个狱卒趁机吼道:“嗯哼,这样才对嘛,不要再吵了,否则下次让你们好看!”说完夹着尾巴跑出牢房。众犯听了狱卒的话一脸愤然,却碍于紫衣女人都不敢啃声,老老实实的呆在自己的牢房。

    阎菁回过头,男人早已泪水泛滥。捂住胸口,希望能减轻这愈来愈强烈的刺痛感,他的眼泪就像滴打在她的心上,灼伤着她的心。

    木琴站在角落里凝视着女人,无声的落泪。

    “悉悉索索”是脚踩在稻草上发出的声音。

    木琴愣住不敢直视女人,看着那双淡紫色的鞋向自己走近。淡淡的清香是她身上特有的味道,脸上传来一股轻柔的力量和冰凉的触感,手指滑过的地方如同火烫般。

    “你?”木琴抬眼望向女人,那是注视着自己的眼睛里满满的怜惜和温柔。

    阎菁回过神,眼前是男人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是毫无掩饰的爱慕。手一顿,她刚刚都做了些什么!居然在给男人擦眼泪!撇开视线,连忙转身,顿时僵住,后背传来一股温暖,阎菁看着腰间紧握的双手,脸上一阵热气上升,耳后传来男人的嘶吼。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你的眼睛里明明就是有我的,为什么不承认,为什么要逃避!”

    “我……”阎菁闭上眼睛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为什么事情会走到这个地步。

    “砰!”

    牢门突然被人狠狠踢开,牢里的犯人都睁开了眼睛戒备起来,阎菁轻轻推开木琴,示意他不要说话。

    脚步声越来越大,最后停在了死牢前。阎菁打眼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的师爷,背后跟着牢头恭敬地走向前,从腰间取出钥匙,“哗啦”把锁链取了下来。

    师爷黑着脸,指了指站在阎菁身后的木琴:“你!可以出去了。”

    闻言,木琴一把抓住她,那湿润的眼睛里分明写着“我不出去。”阎菁闭上眼,脑海里闪过什么,嘴角上扬,一把打开木琴的手,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儿:“你出去!”说完又从怀里掏了些什么塞在男人的手里,一把推出了牢房。

    摔在地上的木琴面无血色,双眼紧闭,紧紧的咬住嘴唇。

    牢头色迷迷的看着地上的娇人儿,想去扶一把手。却不知,被哪来的鸡骨头砸了个正着,扭头巡视,却什么也没发现,无奈的摇摇头自认倒霉。

    木琴起身再看向女人,却只看见她绝情的背影,最终还是跟着牢头出去了。牢房又恢复了寂静,对面死牢里的老头又坐起了身,看着阎菁一个劲摇头:“唉,我说丫头你真是笨的可以,这么好的男人也不要,敢爱敢恨有何不好。”

    阎菁就好像没有听见一般,往堆好的草堆一坐,闭上双眼冥思。还没审问就被打入死牢,明摆着有人在背后操纵,而她却傻乎乎地跳进了别人设置好的陷阱。那人得多恨她才会想治她于死地呢,眼前突然划过神秘的黑衣女人,会是她背后的人吗?还是睡觉好了,想破头也没用,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太阳西下,天色暗淡下来,街道上的人群已然稀少,唯独花城最后名气的花街柳巷――香隐街华灯初上,热闹非凡,街口的秦莱阁正是天下女人最为向往的销金窟。

    然而秦莱阁后院异常安静,只有一间厢房晃悠着暗淡的灯光。门外黑衣女人站立在秋风之中,房间里熏香缭绕,窗旁的贵妃椅上侧躺着一个玄衣女人。突然,玄衣女人睁开双眼侧过身来,似是梦呓:“叶沅,进来。”灯光抚上剑眉细眼,此人可不就是沈天翼。

    房门轻轻推开,叶沅已经跪在面前:“主子。”

    沈天翼坐起身,拂开额前刘海,睡眼朦胧看着地上的人:“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禀主子,琴主已无恙,只不过~”叶沅抬头,犹疑看向自己的主子。

    “如何。”

    “似是非常着急,闯了天香楼自露身份。”叶沅说完,全身紧绷。主子似乎又要发怒,果然只听“砰”的一声,她的眼前又开了一朵“瓷花”。

    “他就那么喜欢她!喜欢到连尊严都不要!那么想救那个女人吗?很好!叶沅,人派出去了没有!”沈天翼勃然大怒。

    “请主子放心,属下已经派出杀手,那个女人必死无疑!”

    沈天翼听到此话,怒气才慢慢消散,水袖一挥:“嗯,你下去,看着琴主。”

    “是,主子。”

    叶沅起身退出,关上房门一路奔向天香楼。

    “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木琴拿着金溪鞭看着跪在地上的管事气得浑身筛糠般颤抖,而地上的管事正是上次拨拢着金算盘让他赔钱的家伙。

    “少公子,小姐吩咐过,如果见到少公子就要想尽办法留住少公子,而且……”管事说到此处,为难的看着木琴,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快点说!”

    “而且不能由着少公子胡来。”

    管事擦擦汗水,终于说出口了,死就死吧,反正她早就把少公子给得罪了。然而管事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鞭子,疑惑地看向少公子,只见他一脸痛苦和无奈纠结:“那如果我回去,是不是,你就答应我……救出她……”说完竟红了眼眶。

    管事看着泫然若泣的少公子,脸上划过坚定,抬头道:“好,不过少公子答应了属下就不能反悔。”

    “真的?好,快点,现在就去,我担心她。”说完拉着地上的管事就往外冲,管事无奈自己都几十岁的人了还有一天被人这么折腾,后悔不已。

    阎菁再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一片漆黑,牢房更加阴森。‘还好男人出去了’?阎菁甩开胡思乱想,她怎么又想起他来。

    “呀,丫头醒了?唉,真是的,想找个人解解闷,你倒好,我说这话呢你都能睡得着,年轻人有这么好的定力倒是难得。”

    阎菁偏过头想要看清楚,无奈牢房太黑完全看不清楚,不过这个声音她记得,就像苍蝇一样一直围着自己打转。

    “什么时辰了。”

    阎菁问道,仿佛理所当然。

    “呃,不知道,我都被关了几年了,哪里还知道时日,还不……”话还未落音,只听“砰!”的一声,牢门又打开来,黑暗的牢房被突来的火光照亮,阎菁抬手挡住光亮,心里明了,应该是冲自己来的。

    噪杂的脚步声终于停住,出现在眼前的不是狱卒也不是官差,而是一群蒙面的黑衣人。“呵呵,有意思。”阎菁冷笑一声,要杀她需要费这么大劲吗?直接来暗杀岂不痛快!牢房里的其他犯人缩在原地,没有一个人敢啃声,其实这种事情在牢房经常出现,而他们能做的就是庆幸自己不是目标而已。

    “哗啦。”

    领头黑衣人一刀劈开锁链,阎菁摸上柳叶发簪冷笑,看着这群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