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周昌入宫觐见一番赵王,政事一概不提,只向赵王请求借用太仆一用,赵王早闻周昌行为怪异,不知周昌不上大殿议事却只向他借用太仆想要做甚,稍稍一愣便也立即应允了。周昌便将赵王宫稍稍安排一下很快就出了宫。

    那太仆紧随周昌不敢先言语,昨日闹出尴尬,今日便再也不敢‘锋芒毕露’,只闭嘴恭敬的随周昌走去。周昌行走一路却也没跟太仆说半句话,只待出宫两刻钟,太仆不知周昌要将他带往何处,一瞧方向却是往邯郸北区行去,晓得方向后,太仆便吃了定心丸似的再也没了疑惑,只顾跟随周昌直走。

    “公姓甚?”周昌忽然开口。“仆崔周。”太仆恭敬答道。周昌呵呵一笑,“崔公为太仆几年了?”“自赵王张耳起,仆便是太仆,算起来六七年了。”周昌微微点头,且走且说,“崔公太仆之职是张耳赵王给予的么?”“是嘞。”周昌长‘哦——’一声,“那如今的赵王可给过你甚职么?”太仆崔周大概晓得周昌话里之意,低声道,“并无。”周昌点点头,放慢脚步与崔周并肩而行,弦外有音嘱咐道,“君不悔臣,崔公晓得此故事么?”崔周低头默然良久才答道,“晓得,赵简子与虎会的故事,臣事君,君敬臣。君臣之间不失礼度,以礼相待。”周昌这才有了笑容的点了点头,“崔公所说无假。臣事君,君敬臣,不失礼度而以礼相待。莫要因为是皇帝子嗣而卑躬屈膝,莫要因为旧主故去而完全抛之九霄云层,臣子忠、正便是君之大幸。”崔周想起昨日自己弯曲着肥胖的身子趴在地上而一副卑躬屈膝样,便早已羞愧的脸红到脖子根,尴尬的摸着额头直说,“周相之言,仆记下了。”崔周又道,“赵王……,宣平侯现在如何了?”周昌笑了笑,“宣平侯爷生活归于宁静平和,鲁元公主仍旧陪着他。”崔周也长‘哦——’一声,“便好便好。”

    周昌话语引导崔周作为臣子应该忠正而不应卑躬屈膝,崔周心底也如井水遭到净化似的挺直了腰杆,一脸温和而非谄媚的笑容。二人说话间早已来到北区的集上,一派繁华,东边酒肆西边冶铁,左边珠宝铺子林立,右边瓷器陶器摆满大街,且个个吆喝的敞亮。周昌顺着大街前走,只感觉邯郸的经济不比长安差,且比长安繁华似的,那商品琳琅满目而目不暇接。崔周见周昌一脸折服的只点头却不言一句,晓得周昌暗自赞叹邯郸经济发达,崔周笑道,“周相来市井不会只看繁华景象如此简单吧?”周昌且走且笑且注意着街道两旁的商品各有何物,说道,“刚入赵,想要快速了解赵国各方面便需得从百姓的市井生活着手。往赵时,已与路上看过一些农人躬耕桑田,沃野千里的土地上,来年必有丰盛金黄的庄稼物。而市井则是农工商虞四业的直接反应。”崔周面露赞叹之色,大张着嘴巴惊讶周昌的处政风格,便竖起拇指在周昌面前,“仆非奉承,周相果真能人也。”周昌呵呵一笑便径直往一间酒肆中走去。

    酒肆一个灰布青衣且头戴青色帽子的小仆儿见客来便立即笑容四溢过来招呼,“来我云仙酒肆者皆赏酒能人,本酒肆云集天下各类醇酒,不知君家喜好哪个?”小仆儿笑如春风的为周昌崔周二人往外推着本家酒肆的大名,周昌崔周尚未答复间,早已被小仆儿拉着坐到了酒肆一个靠窗户的位置,依旧笑呵呵的问道,“看君家第一次来,便为君家推出本酒肆十五年陈酿——高粱十五年,好不?”周昌与崔周相视一笑便应着小仆儿道,“高粱十五年?想那历史悠远嘞,历经两朝呢,呵呵。上了上了,我倒要拿它和米酒排个左右。”小仆儿抓着后脑勺嘿嘿一笑,“君家真会说笑嘞。”话罢,早已一阵风跑到屋内去了,稍不久便已听到屋内一声吆喝,“高粱十五年来嘞——”,小仆儿端着一个酒壶俩酒爵便轻车熟路绕过其他客家笑容满面的往周昌这里过来,将酒壶酒爵熟练的摆好便又笑着,“君家试试,烈着嘞,能喝不?”

    周昌崔周又是相视一笑,对小仆儿的话毫不在意且有些不信的摇摇头。崔周先给周昌倒上一爵便也给自己倒上一爵而各自品味一番,周昌喝罢一口便早已眯细起眼睛而啧嘴细细品味高粱酒的味道,只觉得醇而不腻香而委婉,又连着喝了三爵却越喝越香,那小仆儿看见客家一脸沉醉之样早已笑弯了眼,“君家说到底咋样么。”“好——”周昌忽而一拍大案赞叹一句,“米酒绵软微甜,高粱酒醇而不腻香而委婉且有一股烈性子,确好确好。”周昌喝过便是唇齿留香的感觉,笑赞高粱酒的确好。崔周更是笑不拢嘴对周昌道,“若将它以古之宝剑作比,酒之干将也。”小仆儿随周、崔二人笑起来。那小仆儿在周昌授意下又上来一碟小菜,方要离开去招呼其他人,周昌笑着和他攀谈起来,“某看云仙酒肆客源如水繁荣,赵国朝廷不收酒税么?”小仆儿立即收了脸却俯身下来一板正经起来,“皇帝陛下早说过从商者不得这些那些的,就是没说收酒税,且由他,生活便只为了糊口,对不?农工商虞四业,谁富能富得过商?那子贡与白圭是最好的了,将相皆有。”周昌皮里春秋的一笑,且喝酒且问道,“高粱是君家自己种还是出钱买?”小仆儿嘿嘿一笑,“有时种有时买,大多是买的。”周昌点点头,对座的崔周却不晓得周昌为何逮着酒的问题一直问,听到一半早已糊涂便紧着高粱酒喝起来。“呀——,仆去招呼其他客家了,君家随意。”小仆儿突然大喊一声,匆忙撂下一句话便闪了人跑去招呼新进来的客人。

    “周相一直问酒,是想收酒税么?”崔周问道。

    周昌摇摇头,“皇上并未对全国征收酒税,赵国独自征收岂不太过锋芒?留下一锭金,崔公再随我去个地方。”周昌从腰间掏出一锭金搁在案子上,早已起身径直离去。崔周挠挠头皮便也紧跟周昌出了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