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寅时,刘邦出了长信宫直接去往未央宫宣室殿批阅奏折,全部是长安附近几个县邑的县令、丞呈上来的,报告最近几个月长安的盗贼、狱讼等事。渐渐的,天儿大亮了,天清气明,一派和谐,烈烈的空气中夹杂着清新舒畅,只是还是稍有些冷凛。

    长信宫内,吕后刚刚用完膳,戴青端来痰盂给吕后,还未来得及漱口,门外一个小宫女进来禀报说,莎铃儿公主来了。吕后眉毛微微一挑,心念这个小公主起得挺早的,于是就让宫女把她传进来。

    吕后匆匆的漱漱口,就让伺候她的人下去了,眨眼间,门口阳光照射下出现了两个影子,莎铃儿和钮祜儿一前一后的进来。

    “娘娘。”莎铃儿远远的对着吕后深深一躬,学着汉家的礼仪倒也是有棱有角的,钮祜儿也跟着深深一躬。

    吕后笑着扶起了她二人,“公主学习汉家礼仪好快呢。”拉莎铃儿坐到一个几案边,笑脸迎人的说,“公主用过膳了么?”

    莎铃儿点点头。

    “吃的可还习惯么?”吕后又问。

    莎铃儿又是点点头。

    吕后也微微点头,“那就好。”

    莎铃儿与钮祜儿互看了一眼,又对吕后说,“娘娘,不知莎铃儿什么时候能见到公主。”

    “皇上现在可能还在用膳,等他什么时候叫我们了,我们再去也不迟,反正公主今天是肯定能见到的。”吕后笑着拍了拍莎铃儿的手说。

    莎铃儿便在长信宫陪着吕后等着,二人趁刘邦用膳之际,相互聊了一些事情,都是聊自己国家的美好。莎铃儿说她的家乡天苍苍,野茫茫,马儿牛儿羊儿遍野,若是骑着马与马群一起飞奔,那会是很壮观的景象,听着哒哒的马蹄声,胡服随风摇曳,毡帽险些被风吹走的刺激。还有那湛蓝的天空,那远去的雄鹰时而又飞回来盘旋上空,胡沙乱飞,地域却很空旷自由。追逐着马群栖息水草之边,听着水声哗啦啦的奏乐,看着绿草莹莹清新美好,扩手嘴边高歌匈奴剽悍旷远的雄歌。狩猎回来,与大家共分成果,围聚火苗旁边,烤肉吃喝马奶牛奶,之后群人不分高低贵贱互相拉着手围着火苗欢快舞蹈,喧嚣一夜。莎铃儿每当说起自己的家乡时,脸上便泛起一阵阵的眷恋和幸福,久久洋溢着欢乐之容。

    吕后也听得津津有味,连连点头称好,跟着莎铃儿所说去想象莎铃儿家乡那一片清澈干净的美好家园,尤其是那湛蓝的天空,雪白的云朵,广袤无垠的土地。莎铃儿说完便露出幸福的笑容,吕后方从莎铃儿的憧憬之中退出神儿来,便转而回忆起自己的家乡,立刻回到了少女时期,讲述她的故事。

    “我的家乡百姓亲和,山河秀美,沃野千里的农田,人家修筑着高高的谷垛子埋藏着初冬蓄存的食物,男耕于外女纺于内,晴耕雨读,好是和谐美好。春日的时候杨柳依依,春风得意;夏日的时候花开满山,炊烟四起;秋日的时候落红飞舞,秋实累累;冬日的时候银装素裹,冬雪早晴。也有你所说的蓝天,也有那一片自由,还有……”话到此处,吕后却低头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打住不语了。

    莎铃儿与钮祜儿刚才还听得好好的,也随着吕后说的美好去想象着汉家的生活,几乎陶醉在那里,很是喜欢春风得意、夏日炊烟、秋实累累、冬雪早晴的景象,内心与这些美好的景象产生共鸣,于是越发的喜悦和向往。但吕后忽然不语了,瞬间那种美好的想象随之湮灭,跳出想象和憧憬蹙起眉头一愣,凑近吕后身边轻问,“娘娘想说还有那心底的心上人,是不是?”

    吕后心下一亮,欲要张口终无语默然,抬头迎上莎铃儿的眼睛,淡淡的面容平静美好,像是沉默的承认了。

    “公主,有喜欢的人了么?”吕后笑着反问她。

    莎铃儿一愣撅撅嘴巴,挑挑眉毛,趴在案子上笑问,“什么是喜欢啊,就像我喜欢娘娘,娘娘也喜欢莎铃儿一样么?”

    吕后此时却笑了,拍拍她的手,“等你再长大些就知道了。”

    莎铃儿又是撅撅嘴吧,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此时,正在她们说话时,一个少年却径自走进来,正好是太子刘盈,今日却是早早的就来给吕后请安了。

    吕后与莎铃儿停止说话,看着太子进来,吕后起身相迎太子。

    “母后长乐无极。”太子恭敬的站在殿中央远远的就给吕后深深一躬作揖。

    吕后伸出双手将他带来几案边,却看见莎铃儿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直盯着太子看,从进殿到行礼都未离开过,脸上跳跃着喜色。

    太子见一个陌生的女子始终盯着自己看,觉得有些尴尬有些不自在,不巧的也迎上莎铃儿的眼睛与她相对一时,二人都是未见过彼此面的人,初见却是如此这般看着。

    莎铃儿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美少年,约摸七尺七寸的身高,梳着高髻,冠着鎏金笄子,俊秀的面容,穿着标准的汉服,那汉服干净简洁,雍容华贵,腰束玉带,玉带上挂着一个半壁玉璜,淡绿色的,漂亮极了。

    莎铃儿将视线移向腰间的玉璜目不转睛的看着,太子也莫名的跟着看向自己的腰间,又疑惑的看了看莎铃儿。只见她一身特色的胡服,黑色的靴子,头顶始终带着一顶镶了玉珠子的毡帽,甚是清丽脱俗,比之汉家女子,她更有匈奴女子具有的野气和干练。

    吕后见二人初次见面是这样的情况,甚是尴尬,于是拉过太子看着莎铃儿说,“这位是匈奴国的栾鞮莎铃儿公主,年岁与你相当。”

    又对莎铃儿说,“他是我的儿子,也是汉庭的太子。昨天匆忙,他也未来我的宫中,所以你们也就没有见过面。”

    莎铃儿与太子各自对着彼此深深一躬,起身后又点头微笑示意。

    太子微笑称道,“公主贤妹。”

    莎铃儿也是轻轻点头,微笑称道,“太子阿哥。”

    “早就听说匈奴国的栾鞮公主南下长安进驻昭明殿,只是宫中事务繁忙,又要跟着太傅学习典籍礼乐,所以就没能见过公主贤妹。”太子做出请的动作,让莎铃儿坐回到席子上,自己也跟着吕后坐在席子上。

    莎铃儿此时却像是见了能够说到一起话的人似的,心情愉悦起来,看着太子回道,“太子阿哥如此喜爱学习,真是莎铃儿的榜样,只是我还是喜欢骑马射猎,对于文字,莎铃儿却是不识一个。早就听说汉庭太子温文尔雅,为人谦和,待人甚好,今次见面真是如实了。”莎铃儿边说边委婉地笑起来,话语间尽是对刘盈的赞赏,笑容从没下过脸颊,眼睛真如小船一般弯着。

    太子也跟着笑了,心想莎铃儿终是属于匈奴国的人,机灵模样中又带着一丝野性,不惧生人,不像汉家的女子扭扭捏捏,莎铃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该大笑就大笑,甚是招人喜欢,看着看着,刘盈也就开怀大笑了。他俩说着话,很快就融合相识了,倒是没吕后什么事了,自己一个人被撂在一边笑盈盈的看着二人对话,看着他二人倒是能够说得来,且是聊得非常好。

    “公主真是女中豪杰,这么小就肩扛重任出使大汉,亲为亲行令人敬佩,想我还未走出过皇宫半步。”刘盈笑着摇头叹息,自叹不如起来。

    莎铃儿抿抿嘴巴,笑道,“太子阿哥说笑了,莎铃儿原本就是喜动之人,此次南下长安还是求着王兄硬要他答应的,都说汉家四海好风光,所以想来瞧瞧。”

    “贤妹在这儿住的可还习惯么?吃的可还习惯么?”刘盈又问。

    莎铃儿点点头,笑道,“谢过太子阿哥关心,一切都好,自来到皇宫,就被上邦礼仪包围着,宫人尽心伺候着,真是泱泱大国风范,莎铃儿见识了。”

    刘盈笑着点点头,双手伸进宽袍大袖中。

    吕后坐在那里闲不住了,好似埋怨的说,“公主与盈儿聊得如此之酣,真是不想打扰,无奈也想插嘴,不得不打扰了。”说着呵呵的笑了。

    莎铃儿与刘盈一听面面相觑,也笑了。